你盖着毯子侧靠在床上,望着窗外的海崖。
岩石壁立,荒草青翠,几朵白色的波斯菊随海风摇摆。海浪声阵阵,偶有海鸟尖利的叫声穿过云际传来。
嘴已经烧得全起了皮,每一处关节疼得动一下都让你打颤。你咬着牙,勉力用滚烫的手指将手中已经干巴的白面包捏碎,再用尽全力将它们撒在窗沿上,等着小鸟儿来衔走。
看着那些自由的鸟儿,是你这些时日唯一的乐子。
照顾你的女官推门进来,给你放下水,又像母亲般摸了摸你的额头,滚烫的温度让她脸色凝重。
你问她为何要答应这么一份工作,照顾你,她不害怕吗。
女官笑笑,说起初听说要照顾你,她几夜没有睡好,但她想自己孤家寡人,丈夫儿子都死在了战场上,生死于她似乎已经没有那么重要。
女官还说,不过没想到你是如此温和的公主殿下。几日相处下来,她不仅不再怕你,反而觉得照顾你是件很不错的工作。
“如果血族都如殿下般温柔就好了。”女官在你额头上覆上湿毛巾,虽然对降温没有什么作用,但多少能让你感到舒服一些。
你艰难地躺回羽毛枕里,闭起眼睛,感受羸弱的生命力在身体里艰难求存。
好在系统没有太过分,只让你病入膏肓,而不是嗜血发狂,只要残存着理智,你至少还能把自己当作人类来看待。
可正当你准备入眠时,外面传来了人声。
女官站起身刚要开门去看,结果不结实的城堡木门就被人用力地推开,一队埃及骑士走了进来,吓得女官赶紧退后将你护了起来。
领头的男人手里拿着一个封缄的卷轴,看标记来自埃及王廷。
那男人看了看女官身后的你,问道:“你就是第七公主殿下?”
你眯了眼睛,轻咳了两声撑着身体坐了起来:“你们是什么人?”
男人哼了一声,将手中的卷轴递给你:“这是你的死刑令。”
你平静地撕开火漆,展开卷轴,先看了看签名和印信,又看了看内容。
的确,是一道秘密处决的死刑令。
看来二公主已经等不及了。
现在就算你是被处决的,她也可以对外宣称你是病死的,反正在这穷乡僻壤的边境行宫,死无对证。
你平静地将那份死刑令重新卷好,然后淡然笑笑对那些骑士道:“我好歹也是埃及王室的第七公主,无罪无错,这封死刑令上仅因为我是半血血族,就要让我死……我是生而有罪吗?”
骑士面无表情道:“我们只是执行命令。”
“既然如此,那不知各位能否给我一丝体面,让我换件衣服,梳梳头发。”你请求道。
骑士们见你面色苍白孱弱枯瘦得不成样子,互相看了看,对你的要求无人有异议。
领头的男人道:“可以,不过不要故意拖延时间,二十分钟后,请到院外广场来。”
你点点头。
那些骑士退出了门外。
女官难过地看着你。
你勉强地从床上坐起来,抬手让女官扶着你走到梳妆台前。
女官帮你换了件裙子,又将你的头发盘了起来。
待一切收拾妥当,你对女官道:“一会儿你就在这间房里,无论听到外面什么声音都不要出去。”
女官不解地看向你:“公主殿下……”
“我不是一个会坐以待毙的人,”你扬了扬眼角,笑着说道,“所以我也有我残忍的一面。只不过,我不想让你看到。”
女官愣住,但很快明白了你的意思,点头领命。
你转身扶着墙,打开房间的门走了出去。
通过石头砌成的拱形回廊,穿过雕刻着繁复花纹的廊柱,你来到了种满白色波斯菊的花园,端庄地站在那几名骑士面前。
看着你的样子,领头的男人马上发现你虽然是一副体弱到风吹来就要倒下的样子,但脸上的坚毅并不是赴死的表情。
“第七公主殿下这是要反抗吗?”领头的男人问道。
你颔首说:“我已经做到了最极致的让步,如今也是退伍可退了。”
这几名骑士听你这么说,立刻抽出了腰间的武器,低沉着目光看向你。
而你则露出尖利的犬齿——这是你全身上下唯一的武器。
如果说这些骑士一开始还只把你当作普通的病弱少女,若是真的出手多少还有些恻隐之心。可当他们看到你的獠牙时,全都倒吸了一口冷气,看你的眼神立刻就变得嫌恶和厌弃。
只见那领头的男人一挥手,两名骑士举着刀就向你砍了过来。
而你集中注意力躲开两人的攻击,紧接着反手一掌精准地敲在其中一人的手腕上,再旋身一踢,那人便踉跄几步,手中的长刀吃痛掉在了地上。
你想都没想,俯身去捡那把刀,然后快步移动到一根廊柱下,喘着气靠在上面,双手握紧刀柄,展开防御的架势。
虽然这套动作你按照自己的设想完成了,但你全身的血液仿佛都在抗议,疼痛席卷每一根神经,你非常明白自己支撑不了几个回合。
刚刚这个来回,也是这些骑士没见过来自遥远东方的体术,这才让你有了可乘之机。
但他们一看就是身经百战的老兵,只要多跟你打上几个回合,就可以摸清你的路数。
而你非常明白,唯一能赢的办法,就是尽快喝到这几人身上的血来给自己退烧恢复体力。
可不到万不得已,你绝不想如此去做。
这时,那领头男人再次挥手:“一起上!”
失去武器的骑士从队友手中接过一把匕首,眼前的五六人开始以包围之势向你靠近。
紧接着,他们大喝一声向你攻来。
你咬牙接招,好在剑尊没有白当,你一身的武学还是发挥了不小的作用,至少可以勉勉强强闪避掉九成的攻击。
但剩下的一成,你是硬生生挨在了身上。
霎时,鲜血从你的肩膀、胳膊上的刀口流出,滚烫如熔岩般灼烧着你的皮肤。
“嘶……”
痛!
你侧目看了看伤口,再次凝神握紧了刀柄。
这时最前排的两名骑士向你攻了过来,因为胳膊上的伤痛,你的动作变得迟缓,躲避翻滚少了速度,直接被他们二人的武器割裂了左右小腿。
下一秒,你就再站不住,扑通一声跪倒在了地上,只能用刀尖杵在地上,才勉力支撑自己没有倒下。
不过你此时也没有力气再站起来了。
这时,你听到其中一名骑士道:“队长,她既然是血族,是不是必须斩首才能彻底杀死?”
另一人道:“而且必须用火烧成灰,才不会复生。”
你听他们这么说,心下一紧,恨意从心底萌生,这些人与你无冤无仇,却要让你死无葬身之地,实在可恨。
这么想着,你眼底的金光流过,你为了自保压抑残存的最后一点血族之力悄然在你心口被解开了封印。
你默默等着,只要他们其中有人敢靠近你,你就不会再心存怜悯。
那领头男人听到下属的话,点了点头,说道:“去个人,砍下她的首级。”
“我来!”
可能是为了一雪刚刚的耻辱,那名被你夺走武器的男人从其他人手里又要了一把刀,谨慎地走向你。
无人知晓,你的尖牙已做好准备,低垂的睫毛下,眼瞳已变成黄金般夺目的颜色。
就在他要向你挥刀的一瞬间。
“啊!”的一声惨叫回响在你面前。
你愣了一下,明明你还没做什么,那男人已经一脸震惊地倒在了你面前,而他的胸口被一支印有罗马军队环鹰标志的长剑穿透,血流如注。
你抬起头,只见远处有一人骑着一匹全副武装的白色骏马快速奔来。他如踏云而来的神祇,身上银色的锁子甲反射着太阳锐利的光芒,头盔上的苍鹰双翼高傲骄矜。
而那人的背后是一支大约有两百人的轻甲精锐骑兵部队,马蹄声由远及近,隆隆之声让地面都跟着震动起来。
埃及的几名骑士见状大骇,一瞬间全都转身面对突然抵达的罗马军队。
可还没等他们有什么反应,就已经被那白马之上的人左右挥剑顷刻斩杀。
下一秒,随着一声嘶鸣,那白马扬蹄停在你面前。
马背上的人快速翻身下来,直接摘掉头盔随手一扔,接着一个箭步冲上来将你抱在了怀里。
“你怎么成了这副样子?!”夏萧因心疼把你抱在怀里,眉头皱得如未绽放的睡莲。
你对夏萧因笑笑,用仅剩的气力抱怨道:“都怪你……谁叫你来得这么……晚……”
接着,你视线一黑,失去意识,陷入了无尽的黑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