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匣回忆了一会,他确实记不得自己杀了多少敌人。只是模糊的记得一些人掉下马去,便随口说了句:“五...六个吧,我记不得了。”
李宁哈哈大笑道:“我还以为你是天生的杀神,原来是第一次对阵吓傻了!我在阵后看的清楚你最少也杀了十五个。”他说罢便拍了拍赵匣的肩膀没有再跟赵匣搭话转身出了帐门。
李宁知道晚上就该赵匣睡不着觉了,第一次冲阵几乎人人都会出现这种情况,所谓初生牛犊不怕虎,可夜深人静时一但回想起来便会后怕不已,想当年他上阵杀敌后也是人前显圣,背地里后怕,这样的情形折磨了他好久。直到两年后才恢复正常,可就算过了这么长时间,一但梦见第一次上战场时的种种也免不了被惊吓一番。
赵匣现在只感觉浑身乏累口渴难耐,但是军医又特意嘱咐过不许大量喝水否则伤口就会崩裂流血不止。于是他便躺在草地上闭着眼休息,突然赵匣一喜,他想到李成梁本就有意培养自己,如今又有此军功打底,只要运气好再来几场这样的战事,就能求李成梁将爹娘迁入关内避祸。
赵匣刚要打瞌睡,李宁突然下令大军上马立即班师。原来是败军与脑毛大会师,脑毛大自知不是对手便立即逃回草原去了。李平胡出塞百余里发现蒙古大军已经北逃,他沿着长城索敌二百余里,前哨与李宁相遇。两位将领确定蒙古大军已经退兵便下令班师,这次战事就这样结束了。
赵匣随着大军回到选锋大营,换了药便沉沉睡去。第二天点卯,赵匣右臂绑着棉布,站在亲兵队列之中。选锋营中像赵匣这样的带伤之人皆有额外赏钱。当然钱对赵匣已经没什么用了,现在他只想凭军功封官。
赵匣刚刚注意到亲兵队伍里,别人看他的眼神都有些闪躲。赵匣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详细问了才知道昨夜核验首级军功,赵匣一战竟然杀了二十六人!
此战之后赵匣名声大震,李成梁还专门来选锋营中犒赏了他一百两纹银,最期望的封官却没有任何消息。赵匣有些失望但也没有表露出来,他也知道只一场战事就算杀的再多也无法封官。
李成梁单独召见了赵匣说道:“老夫都听李宁说了,此战你一人杀了二十六个鞑子,行啊!比平胡还厉害!也不枉老夫栽培你一场!”
赵匣单手抱拳回道:“总爷大恩,属下没齿难忘!此战上战场多杀敌军是为了上报国恩,下报李总爷栽培之恩!赵匣定当竭尽全力为总爷效力!”
李成梁嬉笑道:“确是我辽东好儿郎!听说你在选锋营中素有美名,就连老夫的家丁都说你不惧上、不辱下,乃真豪杰也。好小子!半年不见你都快成关二爷啦!”
赵匣听罢敏锐的察觉到李成梁话里有话便装傻充楞道:“总爷谬赞了,当年我入府贩参,若非总爷慧眼识珠,属下焉有今日?不惧上,全赖总爷亲兵名头响亮,营中无人敢欺辱于我;不辱下,乃是入府后总爷让我在府中当仆人磋磨性子,否则我年轻立功也必是飞扬跋扈之辈。至于豪杰,非我自夸,如非豪杰怎能入的了总爷法眼?小人斗胆直言,总爷久镇辽东,军功之盛国朝二百余年未有可比肩者,真豪杰非总爷莫属!”
李成梁年岁已高,听见赵匣的马屁心中大喜便说道:
“半年不见你竟学的油嘴滑舌,今日便不提此事,老夫问你若是提拔你为将你可愿意?”
赵匣喜出望外立马跪下说道:“属下深知自身功微德薄,若能得总爷提拔受封官职,愿永为总爷亲兵侍奉左右!”
李成梁半眯眼睛嘴角抽动,心中暗骂到:‘翅膀硬了敢跟老夫装傻,还治不了你?’
又对赵匣说道:“你现在确实功劳不够,老夫就算为你报功朝廷也不会答应的!只要你再立一次功,老夫再为你打点一二,想必朝中也就没人会反对了。”
赵匣心中大喜,得了李成梁承诺至少以后有个盼头,只要封了官自己的目的就算是达到了,便回道:“属下必肝脑涂地,为国杀贼!”说罢便恭敬的磕了一个头。
赵匣太过兴奋,一个没注意用力握拳崩开了伤口,不一会鲜血便染红了包扎的棉布。
李成梁见状便俯身拉起赵匣说道:“军中每日点卯,你受了箭伤不便活动。老夫准你回家休养五日!老家就别回了,路途太远。愿去李府老夫就让你那小兄弟照看你,愿回你那小院就让那什么.....古照料你。”
赵匣自然是谢恩又寒暄了一会,便收拾东西准备走人。选锋营中众人议论道:
“才这么点伤就要回家休养,李总爷真不是一般器重此人啊!怪不得到处都传此人是总爷干儿子........”
“别胡说!小心你的脑袋!”
“我倒是不觉得奇怪,有本事你也一场杀二十六个鞑子试试,总爷一样器重你!.......”
赵匣没有搭理这些议论,一心只有回家休息。他本想偷偷回老家看看,但是一想自己有伤在身回家以后爹娘又要担心了。于是出了军营骑马就朝小院奔去,有道是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去李府住难免拘谨。还不如回自己的小院自在,孟古做的饭味道虽然不好,但这年月不饿肚子已是难得,自己也不是什么讲究人。
太阳凌空,正是晌午。秋日的暖阳能化解寒冷,赵匣到了辽阳城城门处便牵马入城,他回忆起了一起和老爹进入李府求赏的那个正午,就是这样的风、这样的太阳,只是那个冬日比现在冷些。
也不知爹娘现在如何了,留下的四十两家丁银子应该还能剩个几十两吧,想到娘知道自己受伤又会落泪赵匣就一阵伤感。突然赵匣想起了娘在临走之时塞在自己怀中的手镯,这手镯他从不拿出佩戴,也从未跟人提起。都是绑在腰间当护身符用的。今日赵匣思母心切摘下腰间的手镯便套在了自己的左腕上。他牵着马感受着辽东的寒风,慢慢悠悠的走向了自己的小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