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李头在屋子外头,跟兵丁们絮叨:“昨黑咱收摊收得晚了,约莫过了子时,有个穿黑衣服的客来了吃馄饨,要了一碗,可才吃了没几口,就吐了一碗血出来。秀秀过去收拾,被那客扯住了手,还赔了块银子,说是碗钱……肯定就是他!咱平时谁也不敢得罪,跟谁都好好说话,咋就招来这种祸事,秀秀为啥就要被害咧!”
刘芹缓步出门,轻轻扶起老李头,掏出两张银票,柔声道:“李老伯,在下有个不情之请,愿付一千两银子,借令嫒尸首一用,事后定将她风光厚葬,以慰在天之灵。”
老李头闻言,忽然暴起,眼睛瞪得如铜铃,揪住刘芹的衣襟,嘶声吼道:“你嚯说啥呢!你要我女儿的尸首作甚!”
“竟敢袭击官府?反了你了!”穆顺在旁边眼疾手快,一把将老李头推倒在地,喝道:“大人是要追查凶手,为你女儿报仇,你竟这般不识好歹!”
老李头滚在地上,立刻跪起来,磕头如捣蒜,哭道:“额不要银子,不要银子咧!只求青天的大老爷能把那凶手抓住!额要让他死咧!”说着,将银票狠狠扔在地上。
穆顺弯腰捡起银票,撇了一眼,低声道:“大人,这种人不必给他这许多银子,他护不住,反倒会惹来祸端。”
刘芹点了点头,将一张银票重新塞回老李头手中,语气变得柔和:“老伯,银子你收好。你放心,我定会将那贼人碎尸万段,替你女儿报仇!”
随后,他将另一张银票递给穆顺,道:“你带几位兄弟,将秀秀姑娘抬到‘德林堂’去。这一张请兄弟们喝茶,务必要把老李头看护好!”穆顺领命,接过银票揣进怀里,挥手指挥兵士们动手。
老李头瘫坐在地,双眼无神,手中紧紧握着银票,喃喃道:“额得银子作甚咧……秀秀,秀秀……”
穆顺指挥着几个兵丁,小心翼翼地将门板上的少女抬了出来,穆顺亲自抬了一边,跟在刘芹身后。一行人将少女抬到“德林堂”后院,刘芹挥手示意,穆顺领着兵丁们退去。
出了门,兵丁们七嘴八舌地问道:“头儿,这大人是什么来头啊?”
穆顺指了指天,道:“通天的人物!不是我等能问的。走,回衙把其他案子办好,今晚我做东,请各位喝两杯!”
兵丁们欢呼一声,紧跟着穆顺而去,夜风中渐渐散去他们的喧嚣笑声。
却说任无疆得讯而来,见门板上的少女,目光一凝,对刘芹道:“这女娃倒还不错,怎么,刚刚出去杀的?”
刘芹摇头叹道:“是田伯光这狗贼,昨晚糟蹋了她,又害了她。这小姑娘,应是替非非死的。”
任无疆凝视刘芹片刻,似是权衡了一番,随即吩咐道:“小子,把这女娃抱进来,老夫有话与你说。”
刘芹轻轻抱起少女,跟随任无疆走进房间。
房间内,淡淡的药香混合着清凉之气在空气中弥漫。靠墙的一排药柜井然有序,密密麻麻的抽屉上贴着药名标签,字体娟秀,应是紫苏的手笔。药柜旁,摆了两副人体,一副只有骨架,另一副却只有血肉脏器,也不知用什么制成,平添几分神秘。
房间中央立着一张古木医案,医案上铺着洁净的麻布,边缘整齐。案边摆放着柳叶刀、镊子、骨锯等医用器具,在头顶青铜油灯下泛着森冷的光芒。案台一侧是个青铜火炉,微微透出火光,另一侧是个青花瓷的水盆,水面上漂浮着几片薄荷叶。
任无疆示意刘芹将少女放置在医案之上,肃声说道:“刘芹,老夫先前欲撮合你和苏苏,奈何你们各有执念,这件事就此作罢吧。”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你可曾听说过‘千秋宫’?”
刘芹摇了摇头:“不曾听闻,愿闻其详。”
任无疆眼中闪过一丝深沉,陷入回忆,缓缓道:“千秋宫乃是当今武林最神秘的所在,相传宫中藏有上百年来各大门派的精妙功夫,更有许多失传已久的神功绝学,甚至还有长生不老之术……”
刘芹心中一动,脑海里浮现出一个名字:“灵鹫宫?”
任无疆眼中似乎闪过一丝追忆,继续说道:“世人多有误解,‘千秋宫’之所以在江湖中声名不显,是因为它每三十年才开宫一次,届时方会邀请天下英豪前往。最终,只有一个幸运儿能够得到宫主传授一门绝世神功。”
刘芹问道:“任前辈,您可曾去过千秋宫?”
任无疆摇摇头,苦笑道:“三十年前,老夫原本也有机会踏足千秋宫,只是当时我的‘龙象掌’尚未大成,闭关出关时,正好错过了时机,却是便宜了华山的一个小子……”
刘芹心中一动,惊奇道:“莫非那位华山前辈得到了千秋宫的神功?”
任无疆冷哼一声,道:“不错,正是华山剑宗的风清扬。他三十年前独闯千秋宫,过关斩将,最终得到了宫主传授的一套剑法,名为‘独孤九剑’。相传此剑法乃是一位名叫独孤求败的前辈所创,威力无穷。”
刘芹暗自思忖,这些人取名倒有几分意思,一个叫独孤求败,一个叫东方不败,真不知若“不败”遇上“求败”,又将是怎样一番较量?
他忽地又想到,今年恰是三十年之期,问道:“任前辈,那今年岂不是又到了千秋宫开宫之时?”
任无疆点头,道:“不错,今年中秋,又是千秋宫开宫之日。那千秋宫就在天山之上,老夫这几年之所以留在长安,便是就近等待开宫,不求得什么长生不老,但求听宫主讲讲武学上的大道至理,也能心满意足了。”
任无疆看着刘芹,继续说道:“然而此行凶险无比,每次开宫能回来的屈指可数,所以我这一去,怕也是回不来了。老夫之前想让你和苏苏成亲,也是想在我走后让她有个依靠。”
刘芹心中一动,暗忖任前辈虽为武林异人,心底对紫苏的疼爱却无异于寻常祖父对孙女的关怀。他这才明白,为何任无疆一出现便强行乱点鸳鸯谱。
任无疆摇了摇头,叹道:“苏苏无父无母,我一辈子没有儿女,早就当她亲孙女一样,她心地善良,我怕她将来一个人孤苦伶仃,受人欺负。”说着,走到刘芹面前,目光切切地盯着他,肃声说道:“刘芹,你可愿拜我为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