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暗,山谷间狂风愈发肆虐,数吨重的“苍鹰”式直升机如同风中飘摇的纸鸢,在暴躁气流裹挟下左摇右摆、上下颠簸。
“真他妈倒霉,来这鬼地方!”
赵峰少校一边低声咒骂,一边使出浑身解数攥紧操纵杆,左手则狠狠扣住油门杆。刚闯进大峡谷,赵峰便关了自动飞行辅助系统,全靠自己和副驾驶硬本事操控直升机。在他们后方,另一架同款“苍鹰”式直升机上,两位飞行员也是同样操作。
对这四名飞行员来说,来这儿执行任务就像掉进噩梦窟窿。
两个多月前,赵峰在帝国海滨城市和来送别的老婆孩子告别,登上战舰,跟着舰队远赴万里之外的风暴海域执行护航任务。这是三年内,帝国海军派往该海域的第六支护航舰队,赵峰已是第二次参与。
虽说海上日子艰苦,还得和家人分开,可赵峰没灰心,因为圆满完成四个月任务后,就能随舰队凯旋,还能提前晋升一级军衔。对已三十四岁的少校飞行员来讲,要是能在三十八岁前当上中校,前程肯定一片光明。
赵峰万万没想到,就在舰队要返航时,一群突然冒出来的特种兵搅黄了他回家团圆计划,逼得他不得不开直升机,载着这批特种兵,去执行一个连代号都神秘兮兮的特殊任务。
那支特种部队的指挥官,以及十二名全副武装的特种兵就坐在赵峰身后机舱内。
在一股强劲下沉气流冲击下,直升机剧烈颤抖起来,紧接着,临时安在仪表盘上方的高度警报器亮起刺眼红灯,发出尖锐鸣叫。伴随着这刺耳动静,赵峰和右侧副驾驶同时压低操纵杆,收小油门。直升机像个喝醉的大汉,一头扎进黑漆漆峡谷。直到警报声和红灯消失,二人才拉起操纵杆,稳住油门。赵峰趁机抹了把额头冷汗。
飞这么低干啥?
但凡飞行员都清楚,直升机在峡谷低空飞行,为的是避开雷达探测,缩短噪音传播距离,偷偷摸摸抵达目的地。
可超低空飞行,可不是海航飞行员擅长的。
投身军旅十六载,开飞机十二年,在“苍鹰”式直升机上飞了六年,赵峰大多在海面或湖面上空飞,很少在陆地上空,更别提山区上空了。即便在海洋上空,也不能随便超低空飞,因为平静海面会让人视觉出错,目视判断高度不准,要是无线电高度表出问题,保准出事。要是海面不平静,风大浪高,飞行条件恶劣,更不敢超低空飞了。
在陆地上空超低空飞行,那是陆航飞行员的拿手好戏。
想到在家眼巴巴盼着的老婆孩子,赵峰对这批身份不明、却能让舰队司令乖乖听话的特种兵,心里头别提多怨了。要是在这荒无人烟的地方出了事,别说回家团聚,怕是连尸首都找不着。
越想,心里越憋闷。
肩膀被人拍了一下,赵峰立刻把直升机切换到副驾驶全权操控状态,回头看去。
“少校,马上切换到蓝焰航道上。”后面军人递来一个巴掌大的平板电脑,说道,“务必在四分钟内赶到,先送我们到营地北面路旁,再用机载机枪扫射营地车辆,不过千万别打中那座可移动板房。”
说完,还特意指了指平板屏幕上的板房标识。
瞅了眼屏幕标注的方块,赵峰点头应道:“放心,肯定小心,四分钟准到。”
说罢,赵峰变换机舱照明灯光。
蓝色灯光,既表示直升机快到地方了,又提醒机舱里的特种兵做好准备。
“老赵,那是啥东西?”副驾驶通过内部通讯问赵峰。
“单兵平板电脑,我去年在帝国航空展上见过,当时还只是试用样品,没想到这么快就装备部队了。”赵峰苦笑着摇头,“等下我操控直升机,你操作机枪。千万记住,别打到那板房,我可不想得罪这帮‘大爷’。”
“行嘞,我的技术你还信不过?”副驾驶爽朗一笑。
调整好操作模式,赵峰猛拉操纵杆,加大油门。数吨重的直升机像只轻盈燕子,在狂风助力下,贴着峡谷西面峭壁,直入夜空。
此刻,赵峰全心投入操控直升机,再没心思琢磨特种兵身份。
去年三军联合演习,赵峰载着一批特种兵去参演潜艇,那帮人就装备这单兵平板电脑。赵峰本就对电子设备感兴趣,演习结束,找在演习总指挥部工作的同学打听,得知是新研发的单兵装备,率先配发给总参谋部直辖特种部队。
若机舱这批特种兵出自总参精锐,那肯定是奉最高军令执行机密任务,别说是舰长、舰队司令,就是战区司令,也得全力配合、大开绿灯。
总参亲自部署行动,肯定不是小事。
夜空中,一前一后两架“苍鹰”式直升机将高度控制在十五米以下,飞行速度提到每小时二百六十公里以上。
翻过一座杂草丛生的土坡,赵峰一眼就瞧见前方灯火辉煌、激战正酣的营地。
赵峰切换通话线路到机内通讯频道,听清后面特种兵交谈。
“中校,咱们来迟了!”
“直接在营区内机降,吸引火力,不然老林他们可要遭殃了。”
“不行,不能让直升机冒险。”赵峰刚觉肩膀被拍,耳机里就传来指挥官指令,“少校,再飞快点。要是情况不妙,你们可以离开战场。战斗结束后,我会与你联系。”
赵峰点头,不知不觉,手心已沁出一层细汗。
“老赵,这可不是闹着玩的!”与赵峰一样,副驾驶也面露惊惶。
“别问那么多,做好本职工作。”
从军十六年,开三种直升机飞行数千小时,赵峰却是头一回参战。虽说年年都有演习,可演习终归是模拟,和真正战斗没法比。初次上阵,不管是赵峰还是副驾驶,紧张那是在所难免。
直升机越飞越近,前方战火愈燃愈烈。
距营地约莫六百米时,几颗子弹擦过直升机。显然,敌人发现逼近的直升机了。
随着子弹溅起串串火花,几颗打到直升机挡风玻璃上。
万幸,这防弹玻璃质量过硬,小口径子弹只留下几道浅浅弹痕,没被击穿。
噼里啪啦声响不断,火星闪烁不停,赵峰神经紧绷到极限。
他开的是海航反潜直升机,不是陆航武装直升机。虽说小口径子弹对直升机威胁不算大,可只要一挺重机枪,就能把它打下来。
“少校,降低高度,稳住机身!”
听特种兵指挥官喊话,赵峰迅即打开机舱绿色照明灯,同时拉起操纵杆,收小油门,让直升机悬停,降低高度。
舱门拉开,两条绳索抛出去,机舱内十多名特种兵依次快速离机。
前后也就二十来秒,可对赵峰而言,这二十秒比过去十六年都漫长。机降时,直升机须将悬停高度维持在三至六米间,动弹不得,自然也避无可避射来的子弹。
与此同时,另一架运载着十三名特种兵的直升机到达营地南面。
最后一名特种兵离机之后,赵峰即刻拉起直升机。
此时,副驾驶放弃操控权,切到火力控制模式。当高度达到二十米,机头对准营地,挂在直升机机舱两侧的机枪吊舱喷射出火舌。
着陆特种兵已散开,在机枪火力掩护下向营地推进。
赵峰将油门推到最大,亟欲提升直升机飞行高度,脱离轻武器威胁区。
奈何,直升机垂直爬升太慢。
“老赵,快拉起来!”
副驾驶率先察觉危险,却为时已晚。
当营地西面出现的明亮闪光映入赵峰眼帘,他仅来得及摁下发射干扰弹按钮,猛压操纵杆。失去知觉瞬间,赵峰心知,直升机被击中了,且是被一枚火箭弹,或者单兵防空导弹击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