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毒药

清晨，阳光透过窗子，照射到李昭昭的寝屋内。

门外，婢女春杏敲了敲门。

“夫人，大爷他要回来了。”

李昭昭正坐在铜镜面前用木梳梳着自己的发尾，闻言时，神色一亮，立马放下了头梳，回答道：“大概还有多久到京城？”

春杏道：“一个时辰。”

李昭昭紧张地小跑到门前，双手拉开了门，道：“快进来，替我梳个漂亮的发髻。”

沈临之与李昭昭成亲五年，起初他们只是因为门当户对，顺从了父母之言媒妁之约，结了这个事关家族荣耀的姻亲。

只是日久生情，从一开始的相敬如宾到后来逐渐对对方敞开心扉，李昭昭发现沈临之的确走进了她的心里。

第一年，他们相敬如宾。

可第二年开始，他们便如寻常夫妻那般，会对对方嘘寒问暖，关心对方。

然而恩爱的日子不长，因而沈氏一族逐渐落败，沈临之不得不离开京城，重返家乡振家业，待家族有好景之时再重返京城。

而李昭昭留在京城，没有同沈临之过去，为的就是在他离开的一年之内想尽办法结识拉拢朝中臣子。

再加上李氏的帮助，这些于李昭昭而言并不难。

算到今日，李昭昭与沈临之竟然快有一年没有再相见。

据说是沈氏祖宅那处三个月前发了水灾，而沈临之恰巧在那，替当地官员治好了水灾，如今回京城，正是要受皇恩了。

李昭昭早已做好了准备，几天前便抽了些嫁妆，去收买那些朝廷官员，以便到时候在皇帝身边对他耳濡目染，多进谏一些赞许沈临之的奏折。

沈临之此番回京，必定重振家业。

沈临之回京，并没有先回沈府，而是进宫受命。

而李昭昭作为沈府的大夫人，必定是要在宫门外候着自己的夫君。

李昭昭今日穿了一身鹅黄色长袄，腰间佩戴着一枚碧绿玉佩，显得有些华贵之气。

“春杏，你说大爷他什么时候出来？”

“大爷他定是在内受皇上的赏赐，一时半会怕是出不来，夫人，要不你先上轿子上等，今儿天寒，奴婢出门时没带件披风，怕是要冷着夫人了。”

“不必。”

李昭昭觉得等这一时半会也没什么不好。

话音刚落，李昭昭便瞧见了远处那个向自己徐徐而来的人。

是沈临之。

他一身黑色玄衣，再搭上黑色狐狸毛大氅，发冠上镶嵌着淡绿色翡翠，与李昭昭腰间的玉佩很是登对。

沈临之比李昭昭更快认出了她，他大步过来，居然在李昭昭刚想开口说话的时候，一把将李昭昭拉进了怀里：“昭昭，我回来了。”

李昭昭脸色一红，毕竟是在宫城外，人来人往的，很多双眼睛都盯着他们，她半推半就：“人这么多，你别...”

“一年未见，我自然是想抱抱你。”

李昭昭的脸更烫了。

就在此时，下起了片片白雪。

沈临之脱下了那大氅，披到了李昭昭的肩上：“天寒，我们先回去罢。”

李昭昭本想与沈临之好好说说这一年以来发生的各种琐事，那些来不及在信上所写的。

可那些朝中臣子，居然拥着沈临之说让他在府内设一个庆功宴。

沈临之这次直接官升三品，如今已经是正二品大臣，可谓是飞黄腾达了，其中自然也少不了这些人的推波助澜，李昭昭自然也说不得他们什么。

于是李昭昭只能在他们庆功之时，独自一人呆在后院内解闷。

就在庆功宴开始之际，李府的人居然跑来了沈府。

说是李老爷前些天突然得了大病，如今怕是有些不行了。

好端端的怎么就突然不行了呢？

李昭昭心急，立马令春杏备车马即刻启程。

而沈临之，李昭昭并不打算让他一同前去，毕竟邀了那么多臣子赴庆功宴，不好折了人家面子，所以李昭昭没有告诉沈临之，她回李府的真实原因。

赶到李府的时候，李老爷只剩下最后一口气了。

一日之内，好事坏事接踵而来，李昭昭的心情跌宕起伏。

李老爷的屋内站了很多人，李昭昭看见自己几个姐姐已经站在一旁偷偷抹着眼泪了。

看来李老爷今晚...

李昭昭不敢多想，只是踉跄地走到李老爷床边。

李昭昭出嫁后，回家的日子少了，她从前在家中排行最末，也是最受宠的一个。

“爹...女儿不孝，女儿回来了。”

李昭昭觉得自己蠢笨，一心投入自己的夫君，竟然浑然忘记家里还有一个对自己日思夜想的爹娘在？

这些日子她来回奔波，多少次是为了沈临之的事情而回李府的？其中关怀爹娘的言语，又说了几回？

李昭昭的泪花了今日刚上好的淡妆，她屈膝跪在李老爷身边，妄图这样便能让他病好。

“昭昭...小心...小心...沈府...”

话音未落，李老爷的手，重重的垂在了李昭昭身边。

李老爷走后，李昭昭一直没有回沈府。

期间沈临之来李府看过李昭昭，李昭昭却躲在自己出嫁前的闺房内不肯出去见人。

里面还放着自己出嫁前的摆设，那是李老爷亲自挑选的家具摆设。

李昭昭趴在那张潦草收拾过的床榻上，一闭上眼，便全是幼时的记忆。

她觉得自己不是个孝顺的女儿。

自己的爹病重多日，她居然毫不知情，还沉浸在即将与夫君重逢的喜悦之中。

可李老爷向来身子健壮，又是为何突然病重的呢？

李昭昭心头一闪，莫非是有人加害于她爹？

是的，她爹一直以来身子健壮，上次见面时还活蹦乱跳不像是个小女儿都出嫁五年了的小老头，怎么间就生了重病，甚至连大夫也没办法给个准话呢。

再想到李老爷死前那句嘱咐。

小心沈府...

莫非加害她爹之人，便在沈府之内？

李昭昭顿时觉得毛骨悚然，自己日月相处的人居然会这般心思歹毒吗？

可沈府上下，又有谁会想着加害她爹呢？

李昭昭顾不上多想，收拾了东西，便急匆匆地又赶回沈府了。

春杏前些天便回沈府了，见到李昭昭回来，她看上去居然有些被吓到了。

“沈临之是不是在书房，我要去见他。”

春杏突然面露慌张：“夫人还是不要去书房找...”

春杏还未说完，李昭昭便转过身去，跑向了书房。

李昭昭猛的推开了书房，只是书房内空荡荡的，空无一人。

春杏在后边还不容易赶上，气喘吁吁道：“夫人...大爷他今日去上朝，还未回府呢。”

原是还未回来。

李昭昭火急火燎的，想着让沈临之对府上上下所有人都进行彻查一遍。

“春杏，去准备杯茶进来。”

李昭昭索性便留在书房，等沈临之回来。

她正欲坐在书案前，却发现，书案边的折子下，居然压着一张纸。

打开一看，上面却什么也没写。

李昭昭在李府见过那种纸，李老爷教她的，这种纸材质特殊，需要用火烫几下才呢个显露出字。

李昭昭点了蜡烛，摊开了纸，选择了一个合适的距离以加热这张纸。

果然不出一会，纸上的字便通通原形毕露。

李昭昭拿起纸一看，只见上面写着：李琮仁已除——顾。

李琮仁，李昭昭的爹，李老爷。

李昭昭的脑子一片空白，一时之间，她居然不知道自己接下来应该做什么。

门外又传来敲门声，是春杏。

“夫人，茶准备好了。”

李昭昭赶紧将信纸藏了起来，端坐在书案前：“进来吧。”

春杏端着一壶茶，缓缓走了进来。

走到李昭昭身边后，往杯子里倒了七分满的茶，李昭昭接过了茶杯，将它们尽数喝了下去。

李昭昭放下茶杯：“春杏，平时这间书房，有谁能够进来吗？”

春杏似乎有些疑惑，为何我要如此问，但是她也只是如实回答：“平常大爷不让旁人进这书房，只有大爷和夫人能够来去自如...哦...偶尔奴婢也会进来清扫书房。”

也就是说，这封信，大概率就是沈临之的了？

李昭昭心痛如绞，难道真的是自己朝夕相伴的枕边人要杀了自己的爹吗？

痛苦难受之际，李昭昭居然觉得喉间一腥，忽然间吐了口鲜血出来。

而春杏，此刻并不慌忙，只是淡淡的说了句：“药效开始了吗？”

李昭昭猛的抬头，用手抓紧了自己胸前的衣服，她觉得喘不过气来，后来又觉得自己眼睛里流了什么东西出来。

李昭昭本以为是泪，可紧接着这些液体滴到了她的华服之上。

是血。

李昭昭此刻怕是一副七窍流血的模样！

“春...杏...？”

她待春杏一直很好，可春杏居然要毒死自己？

春杏的脸上，毫无波澜，看不出任何情绪。

她依旧淡淡地说道：“你挡了大爷的路了...最近宫里有位公主似乎是看上了大爷，你不能继续做沈府的夫人了...要怪，便怪自己嫁入了沈府吧。”

挡路？公主？

原是这样，一回事吗。

李昭昭最后的最后，吐了口黑色的血在书房之内，在这沈府的宅子内，断了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