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抓回来的当晚,我就被爆打了一顿,还被锁在房间里一个月。
每天只有晚上的时候,老三才会给我送一碗粥过来。
有了这碗粥,他晚上想要强~暴我的时候,我才不会反抗。
因为他知道,人在饥饿面前,是没有尊严的。
我的公公,也就是那个长相凶恶的老头对我说,如果我下次再跑的话,抓回来直接打断我的腿,然后把我活活饿死。
看到他讲话时脸上那对如同深渊一样黑洞的眼睛,我的后背直发凉。那段时间,我每天都饿的眼冒金星,人也瘦的皮包骨头。
有时候邻居看我可怜,会偷偷地从窗户塞两个馒头过来给我。
由于受到惊吓和长期的营养不良,有两个月我的月经都没有来。
吓得也不敢跟任何人说,我害怕自己怀孕,每天都用东西敲打肚子,还好后来发现是虚惊一场。
不过值得庆幸的是,我的钱没有被他们发现。
后来到了农忙的季节,他们才把我放出来干活。
只是,老三和他的家人把我看的更紧了,去哪儿都有人跟着。
村里的人看我的眼神也不一样了,因为大家都和我一样,知道我的心还没有死。
老三家姓李,是个大姓。村里有一大半几乎都是他们家的本家亲戚。有一次,一位40多岁在外面做生意的本家哥哥,私下里偷偷地对我说,我看你在这里生活的太可怜了,你还想不想跑了?
如果你想跑,我可以帮助你的。
说完,还往我的手里偷偷地塞了50块钱。看着他飘忽不定,又有点暧昧的眼神,我坚定地拒绝了。
我不知道他是在试探我,还是真的想帮我。但只知道,我不能再冒险了,否则,我可能永远要被困在这里了。
有一天,我趁手在邻居家里帮忙。这位邻居不是和老三家同族,平时两家关系也不算太亲密。
我看见他家的房桌上有一封信,信是从南京某大学寄过来的。
我知道寄信的人是这家人的女婿,叫大志。
之前听邻居讲过,他在这所大学里负责门窗桌椅的维修工作。
就在那一刻,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脑海里会突然想到,下一次逃跑,我一定要逃到那里去。
可能是潜意识里,我认为学校是一个安全的地方。
于是,我把那个信封,偷偷地装进了自己的口袋。
机会再一次来临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年的夏天了。
那时,我已经离家有一年半的时间了。
老三的弟弟老四去外地打工没多久,写信回来说想老婆孩子了,想让他们拍些照片寄过去。刚好那几天田里的活蛮多的,婆婆又没有时间陪他们去。
可能是因为看到我这半年来表现的还是蛮老实的,也找过一些人来试探过我了,至少他们目前是放心的。
于是,他们决定让我陪着老四的老婆孩子去镇上拍照片。
虽然我表面上很木然,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其实我的内心已经开启了惊涛骇浪,狂风暴雨的模式。
我无数次地告诉我自己,一定要淡定,这一次一定要成功。
去拍照的前一天晚上,我把我妈曾经给我缝在棉衣夹层里的一百块钱取了出来。
还有信封上的地址,我也抄在了一个小纸条上面,然后把这两样东西一起又缝进了我的裤脚里。
第二天一早,我就空身人陪他们上街了。
什么也没有带,甚至连一个随身携带的小包都没有。
他们放心了。到了照相馆之后,我虽然一直在陪着老四的老婆孩子在拍照片,但我的眼睛也一直盯着墙上的钟。
因为我心里清楚,每一个整点,车站都会往市区发一班车。就在10点还差5分钟的时间,老四的老婆正在给孩子换衣服。
我捂着肚子问摄影师哪里有厕所,摄影师说,出门左转一百米左右。我又弯着腰,眼巴巴地看着老四老婆。
她笑着说,快去吧,别拉身上了。
出了照相馆,我拼命地跑向站台,一刻都不敢回头。
当我的脚终于踏入车厢的那一刻,车已经在缓慢地起动了。我的泪再也控制不住了,跟着车轮的节奏,一滴一滴,直到倾泄而落……
我的内心在欢呼,在万马奔腾。我知道,我自由了。
当我一路辗转,找到那所大学的时候,已经是晚上的十点左右了。
看看校门口许多大大小小的旅馆,再摸摸口袋里还剩下的六十几块钱,我无奈地笑了。
还好还没到门禁时间,学校门卫管得并不严,我顺利地混进了校园。然后从小卖店里买了一个馒头,又奢侈地买了一瓶冰可乐。
坐在学校的长椅上,我一边吃,一边喝,一边流泪。
这是我第一次喝可乐,当这种带着气泡的、透心凉的、带着甜味的液体填满了我的口腔、我身体的每一个细胞时,我久久地不忍咽下。
夜晚的校园异常宁静,天空中繁星点点,一阵夏风吹过,暖暖的。
我默默地告诉自己,我一定要重获新生。
天刚蒙蒙亮,我就被长椅旁梧桐树上叽叽喳喳的鸟儿吵醒了。
我去找了一个洗手间把自己梳洗一下,看着镜子中的自己,有点憔悴,有点担心,又有点莫名的兴奋。
当我按照纸条上的地址敲开大志宿舍门的时候,他还没有起床,一副睡眼惺忪的样子。
大志四十来岁,圆圆的眼睛,圆圆的脸,脸上有一层刚刚长出的淡淡的络腮胡子。
一眼看上去就个憨厚老实的人。
听了我的自我介绍,知道我是刚逃出来的之后,大志立刻睡意全无,一副尴尬的不知如何是好的样子。
最后,他让我进了宿舍。
宿舍很小,大概就是七、八个平方的样子。里面放了一张单人床和一张吃饭的小桌子之后,就没有多余的地方了,两个人站着都嫌拥挤。
知道我还没有吃早饭之后,他就拿着一个大的白色的搪瓷碗去食堂。不一会儿,就端回一大碗粥,四个大白馒头,还有两个咸鸭蛋。
大志边招呼我吃早饭,边看着身上一无所有的我问道:“你有身份证吗?”
我茫然地看着他,摇了摇头。他说:“没有身份证,在大城市里找工作还是蛮难的呀。”
我从小在山区长大,我们那的人都没办过身份证,但我知道身份证。过了一会儿,大志又对我说:“你被拐的这件事暂时先不要报警了,你一个女孩,这种事情被别人知道了,以后找婆家都很难的。”我听了之后,点了点头。
吃过早饭,大志上班去了。他让我在他的宿舍里好好休息一下,他说他在学校里有几个朋友,看看能不能有什么办法能够帮助我。
看到他打算帮助我了,我激动地连连感谢。
中午的时候,大志不但带回了午餐,还带回了一个好消息。
他说他的一个朋友在学校里承包了一间餐厅,可以介绍我去在厨房里面洗碗摘菜。
因为是熟人介绍,可以不用身份证。
而且我可以跟餐厅里的服务员住一个宿舍,这样住的问题也可以解决了。
一个月还有三百块钱的工资。
听到这个消息,我一下子眼眶就湿润了。感觉人生一念之间,就是地狱、天堂。
如果我没有逃出来的信念,可能还在重复着那地狱般可怕的日子。我为我的勇敢感到庆幸和骄傲。
吃过午饭,大志还请了半天的假,带我到附近的小商品市场,帮我买一套内衣内裤,和一套外面的换洗衣服。
当我面对着那一排漂亮的花花绿绿的的衣服,咽着口水却裹足不前的时候,大志笑着对我说:“你看你一套换洗衣服都沒有,那上班了怎么办?放心吧,我知道你现在没钱,我先帮你付,等你拿了工资再还我。”
听了他的话,我一下子轻松了许多,挑了一件最便宜的粉底小碎花的衬衫和一条丈青的裤子。
看着镜子中的自己,整个人仿佛都鲜活了起来。
整个学校有两个大食堂,一边是学校经营的,伙食费比较便宜点,吃的也普通。
另一边是承包给私人经营的,饭菜都比较高档一些,种类也多一些。老板和老板娘就在这边承包了一个档口经营江浙菜,平时生意还不错。来餐厅吃饭的大多是学生和老师们,看着他们身上散发出来的文化气息,特别是大学生身上那种青春飞扬的活力,我就特别羡慕,我心底也暗暗发誓,我一定要努力工作,以后一定要供弟弟上大学。
我知道我逃出来不易,大志能够帮我找到这份工作也不容易,所以我特别珍惜这份工作。
做完自己的本职工作,我还经常帮其他的服务员打扫餐厅的卫生。
老板娘看我年纪轻轻的,但干活特别利索,就特别喜欢我,也经常把一些穿旧的衣服送给我。
大志对我也不错,每次他休息的时候都会做点好吃的,让我过去一起吃。
我也把他当哥哥一样,空闲的时候,也会帮他洗洗衣服,打扫打扫卫生。
时间就这样安静地流淌着,我的思想轻松了,生活愉快了,脸上的气色也红润了,身上又恢复了少女特有的灵气。
就在我以为日子可以永远这样安稳地过下去了的时候,变故出现了。两个月后的一天中午,我去找大志时,看见了曾说要帮我逃跑的那位老三家的本家哥哥。
万幸的是当时他背对着窗户,刚好没有看见我。
我听见他对大志说:“老三家里的人找她都找疯了。她当时跑的时候,身上只穿了一身衣服,什么也没带呀,应该也跑不远。当初我还拿着钱给她,准备试探她呢,可那时没见她想跑呀。”
大志说:“这件事我也听家里人说了,哎,也不知道一个小姑娘家的身无分文能跑到哪里去呢?”
那本家哥哥又说:“我们都帮老三留意些吧。他年龄那么大了娶个老婆也不容易,如果能打听到什么消息,就及时联系我告诉他。”
大志点点头,说:“好的,这个是肯定的。”
我在门口听到他们的对话后,吓得腿都发软了,然后拼了命地往学校外面跑。
那天下午我没有去上班,在外面晃到很晚也没有地方可去。
天渐渐地冷了,我中午跑出来的时候穿的衣服又少,晚上冻得直哆嗦。
后来直到学校快关门的时候,我才又溜进了校园。
我去餐厅看着房门也关了,也没人了,然后又悄悄地去了大志的宿舍。
他的窗户刚好没关,屋里只有他一个人,正躺在床上边看书边抽着烟。
我在他宿舍外面的台阶上坐了下来。秋天到了,露水很多,台阶冰凉。
我双手抱在胸前,抬头看着天上的星星,想着家里的每一位亲人。特别想我弟弟。我离家那年,我弟弟才10岁,现在两年过去了。他应该长高很多了吧。
前几天,我还收到了家里的来信,就是他写的呢。知道我现在在大学里工作,一家人别提多开心了。
想着想着,泪水就模糊了视线。天上的星星,一闪一闪地仿佛都长了毛边。
“林玲,这么晚了,你怎么坐在这里?”不知过了多久,我突然被惊醒了。
大志正一脸惊讶地看着我。他披着外套,可能是出来上厕所的。
我一脸惊恐地看着他,不知怎么回话。
“你今天下午去哪里了?怎么没上班呀?”
“你怎么知道我没上班,你是不是去找过我了?”忽然之间,惊天的恐惧再次袭遍全身。
“我没去找你呀,是你那边的服务员过来问的。晚上我也出门在附近找了很久,也没找到你。”大志边说,边把外套脱下来披在我的肩上。
“是不是你带着老三的本家哥哥一起找我了?我中午的时候都看见他在你宿舍里了!这里离老三家那么远,他怎么会跑到这里来的呢?”
我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了,嘤嘤地哭了出来。
大志看着我哭了,立刻把我拉进宿舍里,然后轻轻地叹了口气说:“看来你在这里是呆不下去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