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到大嫂郝洁确诊宫颈癌的消息时,钱娟娟正掐着腰,指着老公周海的鼻子骂他没出息,连他大哥周彬一个指头都比不上。
周海早习惯这场面了,眉头都不皱一下,就坐在那里装聋作哑玩手机。
他是比不上他大哥,本来也没啥好说的。他大哥如今落户省城,还是个装修公司的小老板了,他拿啥比?合该钱娟娟这么火大,是他混得不好。
只是他搞不懂,不就孩子上学么,县城的学校哪里不好了?为啥钱娟娟非得事事都和大嫂大哥比,也非要把孩子给弄到省城重点学校去?这不是为难他吗?
钱娟娟骂的酣畅淋漓,从结婚时周海夸下的海口,一直骂到郝洁越来越不上道,每个月打回来的钱越来越少。
周海早被骂皮实了,充耳不闻。
突然手机一震,微信进来一条消息,短短两句话,吓得他手一抖,手机差点掉地上。
钱娟娟一脸嫌弃:“连个手机都拿不稳,你说说你还能干什么?不就让你开口叫大哥出钱让小宝去省城上学么,怎么比吃屎还难!”
周海懒得理她,把手机从地上捡起来,仔细又看了一遍微信消息,才一脸凝重地对钱娟娟说:“这事儿可能暂时还真不行了。”
钱娟娟眼睛一瞪:“脸皮重要,还是孩子上学重要?”
周海把手机往前一递:“郝洁可能没几天了。”
钱娟娟看完消息,也有一刹那的震惊。
郝洁看起来健健康康的一个人,怎么说得癌就得癌了呢?
看来,她还是别羡慕郝洁了。这都什么命啊,好不容易从一穷二白混到如今有房有车老板娘的日子,还没享受两天呢,就这么得癌症了,上哪儿说理去?
不过她的震惊只有那么一刹那,就瞬间兴奋了起来,一把抓住周海乐滋滋地说:“快快,收拾东西去省城!”
周海莫名:“干嘛啊,送钱去啊?”
钱娟娟恨铁不成钢,磨牙道:“要不怎么说你笨呢?我问你,郝洁要是死了,谁好处最大?”
周海眨巴眨巴眼,心说都死人了,还盘算好处呢?
钱娟娟得意洋洋展望:“当然是咱们啊!到时候大哥没孩子又没老婆管了,不仅能好好供小宝上学,咱们还能全家搬过去住他家,多好啊!说不定回头说说,还能把咱们户口都上到他房子上去呢!”
钱娟娟越说越兴奋:“这要说起来,这也是郝洁活该,恶有恶报!谁让她把着大哥的钱不给咱们花来着?你想想,大哥结婚前,挣一千,能寄回来八百。自从跟郝洁结婚后,你再看看,挣一千,能回来两百就不错了!就这样抠门的大嫂,没了也好,回头换个懂事听话的,咱还担心手里没钱花,孩子到不了省城吗?”
经过钱娟娟这么一点拨,周海总算才转过弯来。
的确是这么一回事。当初周彬结婚前,哪个月不是除了饭钱,全寄到家里来了?要不然他这房子哪里来,结婚彩礼哪里来,生养孩子的钱哪里来?
可自从郝洁当家之后,这钱就一个月比一个月少,其他事也都没那么好办了。
就说这次小宝去省城上学的事,他之所以觉得没好意思开口,就是见不得郝洁那脸色。
要说这城里的女人就是薄情寡义,一点都没有乡下女人懂事听话。女人不就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么,哪像郝洁这么强势,驯都驯不服?
要是真的郝洁就这么没了,对他们家还真是好事一桩。不说大哥赚的钱又都是他们的了,就说将来再婚,这再婚的对象,他们也得好好把好关,千万别再娶个不听话的二号郝洁回来。
夫妻俩主意打定,当即就要出发。
临走前,钱娟娟还是觉得不够妥当。他们毕竟只是弟弟和弟媳,放弃治疗这种话他们说出来不合适,也显得不好看。
万一这病是早期,最后愣给治好了,那以后妯娌关系不就断了?结了仇,以后可就一点好处都沾不上了。
她得稳妥打算,先以探病的名义去,摸摸深浅。要是还有救,治疗费控制得住,他们就象征性给个一两千块钱,落个好名声,让他们记下这个情,回头准亏不了。
但要真得花不少钱,誓把家底都折腾空的意思,她也不能当这个恶人,回头让周彬给记恨上了。
总之,这个事儿,她还是得充好人,坏人还得另有其人。
当机立断,钱娟娟直接去了乡下,找了婆婆,告诉了她这个消息,同时还不忘添油加醋。
“这毛病可不得了,铁定治不好的。你知道那个有名的大明星吗,多有钱啊,不还是没治好?妈您得去盯着点去,别大哥脑子一昏头,把钱都拿去给她打水漂了。这病绝对是人财两空,神仙都没救的。”
周母一听,最初的一点惊讶也瞬间没了,一拍大腿站起来,收拾东西去了。
这老大周彬啥都好,就是怕老婆这点不好。万一脑子一热真把钱全砸到这外姓人身上去,可还得了?
不行,她得去亲眼盯着!
一路上,周母神色凝重,恨不得立刻飞过去,阻止周彬掏钱。
钱娟娟心下底气更足,亲热地握着周母的手,语重心长继续说:“这大嫂也是命苦,连妈都还没当上呢,就得了这个毛病。就算还是早期,真保住命治好了,那以后也没可能生娃了啊。”
周母一愣:“这病还能治好?”
钱娟娟点点头:“癌症嘛,都分早期晚期,咱现在也不知道啥情况。如果是早期,应该是能救的,不过就是没办法再要孩子,估计得把子宫切了。”
周母一听马上就跳脚了:“那还救个屁啊,不会生娃的女人,那还是女人吗!不行,坚决不行!”
钱娟娟心里暗喜,面上又重重叹息:“唉,说起来,也是大哥命苦。好不容易混出头了,还碰到这事儿。其实这个病啊,完全是可以避免的……”
周母不懂:“咋避免?人都有个祸福,就跟那天气似的,命不好摊上事儿了,不还是自认倒霉么。”
钱娟娟撇嘴摇头,低头跟她耳语:“妈您不知道,这病啊,还分人呢。这要是女人洁身自好啊,这病就不会找上来。”
周母闻言一震,瞪着钱娟娟:“你说这病……还是个脏病?”
钱娟娟一脸痛心点点头:“我查了的,十来岁就跟男人睡觉的,或者经手男人多的,才会得这病。所以,怪不得大嫂一个省城人,还这么好看,居然找大哥结婚呢。这大哥怕是当了接盘侠。我估摸着大嫂子宫早就坏掉了,要不然怎么会结婚这么多年,一个娃都生不出来呢?”
这话彻底把周母的怒火给点着了,她只觉得胸口一阵恶心,当即破口大骂:“我呸!一个破鞋还敢在我面前耀武扬威,反了她了!亏我过去还高看她一眼,敢情背地里就是个潘金莲!得了这种脏病还好意思往出说,看我这趟过去,不活撕了她的嘴!”
三个人一下车,就直奔周彬微信里说的医院。
找到郝洁时,只见平时总是神采飞扬打扮精致的女人,这会儿正面色苍白穿着病号服躺在病床上昏睡,整个人看起来毫无生机,惨白如纸,瘦脱了形。
钱娟娟看着她样子这么惨,很聪明地没首当其冲吭声,眼神示意了一下周海,周海立刻上去问情况。
周彬胡子拉碴,整个人精神都快垮了,大致解释了一下,说郝洁现在挺严重的,已经住院一周了。药物反应也挺厉害,吃什么吐什么。进一步检查结果还没出来,等有结果了再看。
周彬话还没说完,周母就忍不住了,问:“花多少钱了?”
周彬领会错了意思,以为周母关心他的经济状况,便实话实说:“现在还好,没花多少钱。具体得等全部结果出来之后,才能看怎么治疗。”
周母斜了他一眼:“那你想怎么治疗?听说这病得花不少钱,别到头来倾家荡产,还人财两空了,你最好好好给我想想。”
周彬愣了愣神,总算明白了自己亲妈的意思,心下一凉,毫不犹豫反驳说:“钱花再多,能有命重要?就算砸锅卖铁,该治也得治啊!”
周母看着自己榆木疙瘩一样脑袋的的儿子,气不打一处来,拔高嗓门就吼:“那也看这人值不值得治!别说就算侥幸治好了也是个废人了,就光说她那些不检点的破事儿,你能忍我都不能忍!离婚,坚决给我离婚!”
周彬被周母吼得莫名其妙。
他第一反应是看床上的郝洁有没有被吵醒,见她只眉头皱了皱就继续昏睡,便赶紧拉着周母到了走廊,让她不要瞎说。
周母怒道:“我瞎说?行,过去的咱就不说了,咱就说现在!你怎么着,砸锅卖铁?你家里每口锅每寸铁那都是咱老周家的,凭什么要拿去救个外人?”
周彬算是听明白了,他妈这哪是来探病啊,这是来找事儿的啊!
他立刻脸色就阴了下来,对周母道:“郝洁不是外人,她是我老婆。”
“你老婆?”周母横眼,“这么多年连个蛋都没下,还你老婆?这要搁老一辈,早就该给休了!”
周母机关枪一开,就没那么容易关停的,把郝洁骂了个狗血淋头,反正就没有一处是值得肯定的,简直就是个十恶不赦的恶媳妇。
骂着骂着就又扯到郝洁的病上来,说她就是丧门星,谁挨着谁倒霉,也不知道是上辈子造了什么孽,居然碰到这种煞星。
……
周彬心情本来就沉重,被周母这么一闹腾,脾气也上来了,扭头去房间叫了周海出来,让他送他妈回老家去。
周母一蹦三尺高,骂他娶了媳妇忘了娘。
周彬置若罔闻,警告她低点声儿,别吵着别的病人,否则人家是要报警的。
周母到底还是有点忌惮城里的规矩。上回她过来,随口吐个口痰就被抓住批评教育了一番,都特么挺多管闲事的。
所以,她虽然还是骂骂咧咧不依不饶,但到底嗓门还是小了些。
周彬进了病房,见钱娟娟正坐在病床前,一脸关心地看着郝洁。
虽说对这个精明爱财的弟媳平时印象并不算好,但和周母对比过后,觉得钱娟娟此刻的表现还算个人,心里当下有些宽慰,放缓了声调说:“谢谢你们来一趟。我和海子说了,让他送你们回去。没啥事,别担心。”
钱娟娟抬头,眼圈有些红,面色凄然:“大哥受苦了。”
说着,从包里拿出一个信封:“这里有两千块钱,你先拿着,给嫂子买点补品吧。”
周彬怎么可能接钱娟娟的钱?他们夫妻俩挣得不够花的,同时还得靠坑自己给父母的养老钱过日子,这钱还不是羊毛出在羊身上?
因此直接拒绝,谢了她的好意,让他们自己留着花。
钱娟娟假模假式又让了两下,便叹口气放弃了:“大哥这是嫌钱少啊。不过我们是真没本事,也帮不上你什么忙,也活该被大哥嫌弃。”
周彬嘴笨,面对个伶牙俐齿的女人,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便讷讷没回话。
钱娟娟把信封放回包里,又说:“还好出不上钱,我多少还能出点力。这里住院的都是女人,大哥来来往往也不方便。加上生意也忙,我还是留在这儿照顾嫂子吧,吃的喝的洗洗涮涮,都行。”
周彬没想到钱娟娟会这么说,忙说不用,他会请护工的。
钱娟娟却坚持道:“外人哪有自家人尽心?我这趟来,行李都带来了,都和周海说好了,大哥就别推辞了。省下那护工的钱,给嫂子多用几支好药也是好的呀!”
钱娟娟一改常态,说的情真意切,倒让周彬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大有再拒绝就翻脸得罪人的意思了。
周海这时候也进来了,说会送周母先回去,钱娟娟就留在这里搭把手。等回头做通妈的思想工作了,再说。
周彬虽然不知道这两口子怎么突然对自己这么好,但既然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他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好点头应了。
有个女人搭把手,确实很多事方便了很多,郝洁醒来后也是对钱娟娟各种感谢。
钱娟娟虽然读书不多,厨艺却是很好的,正好弥补了周彬这个大老粗的短板。
眼看着郝洁吃东西好了些,周彬也对钱娟娟发自内心地感激,征求了郝洁的意思后,晚上特意回了趟家,给钱娟娟包了三千块的红包,当做辛苦费。
钱娟娟一看就捂着嘴笑了,说周彬见外了,都是自家人,干嘛这么客气。
周彬却一本正经说,一码归一码,不能让她白忙活。
说着,又把红包往前推了推。
钱娟娟见状,倒也干脆,不再假意推让客气,边叹了声“到底是拿我当外人啊”,边伸手往红包上一按。
周彬心下松口气,手刚要往回缩,却没想到竟被钱娟娟陡然向前的五根手指,端端正正地给压了个结结实实,抽都抽不出来。
钱娟娟结婚早,虽说孩子都三岁了,人也不过二十出头,正是水当当的年纪。青葱一般的细嫩手指这么一碰一抓一握一挠,是个男人都不免心猿意马,何况还是孤男寡女,瓜田月下,共处一室,还旱了很久的周彬?
周彬浑身猛地一震,抬眼去看钱娟娟。
只见钱娟娟双颊绯红,身子也柔若无骨地靠了过来,娇滴滴冲着周彬耳垂吐气如兰:“大哥,嫂子生了这个病,怕是有段时间没办法干那事儿了吧?这么长日子都只你一个人,怪孤单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