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她重生了?

宁岁欢死后重生了。

厚重的纱幔遮住床上的人影,四角的琉璃花灯发出微弱的幽光,寂静的屋内时不时飘来沉郁的药香。

“师姐这么还不醒,妖兽的蛊毒这么强烈吗?”

“她一向清心修正,多年为宗门付出心血,期望她能度过此劫吧。”

宁岁欢是在疼痛中苏醒的,皱着眉不动神色地听着屋外众人的低声细语。

身体的记忆告诉她,她是青沉宗的大师姐,自幼剑法超群,心怀苍生,清净超脱,是全宗门的典范,这次遇险是在探寻妖兽的途中为解救师妹,被其蛊毒所伤,今天是她陷入昏迷中的第六晚。

宁岁欢唇角带着几分嘲意冷冷地勾起,虽是清雅沉静的容颜,但秋水眸里盈盈的不是动人的波光,相反带着不与人知的快意。

好一个被万人敬仰的大师姐。

她上辈子作魔作恶做惯了,上天竟还垂怜她,给她一次重生的机会,连带着这风光无限的身份。

谁会想到披着大师姐皮的是一个无恶不作的魔呢?让一个千夫所指的魔来论仙论道,何其别开生面。

她捂住自己的心口,那里似乎还残留着刀剑的寒意。

沈厌离那把霜寒剑的一击断了她所有念想,原来那样温柔爱笑的人也会用和旁人一样冰冷嫌恶的目光看她,毫不在意自己因何成魔。

死到临头的那一刻,她想,她终究是恨他的。

见宁岁欢幽幽转醒,一众同门蜂拥似的围到她身边,好像有了主心骨。

“大师姐,我的仙剑总是近来不听话,这可如何是好。”

“没用的东西,那就扔了。”她弹了弹指缝里的灰。

“大师姐,我的修为猛涨,是不是马上要超过你了?”

“白日做梦。”她索性闭目养神。

宁岁欢言简意赅地回答着,满意地看着眼前被自己猛怼的几人委屈地啜泣。

让魔来治道有何难,她称霸惯了,她就是王道。

人群里传来一个弱弱的声音,“昨日抓来一批疑似魔族奸细的人,这该如何处置?”

哦?有意思,竟然还有她的族人。

宁岁欢饶有兴趣地抬眼看去,只见半空中浮现出虚幻的镜像,此时关押囚犯的断影司里羁押着好多人,男女老少都有,此刻大多都垂着头,手臂脖颈被用锁链囚住。

宁岁欢的视线在他们身上穿梭,最终停留在一人身上。

她脸上的笑容凝固住了。

她至死都不会认错,沈厌离,准确的说,是年少时的沈厌离。

只见他清雅如旧,只是上面染上大片的血污,看着格格不入,眉眼是记忆中的淡漠疏离,少了些爱笑的影子,也多了几分青稚的少年气。

此刻他虽被困住,可还能看出是不甘心的,挺直着身子定定地看向断影司的牢笼外。

宁岁欢强忍住心头恨之入骨的痛意,问着,“在哪里发现的?”

有同门的师妹抢答,“昨日我们上山采药时,发现了这些人鬼鬼祟祟的,不知道在做什么,等到捉起来看这些人身上都有魔族的魅印,想来必然是想潜入宗门搞鬼的。”

“原来是这样,看来是应该好些整治一下。”宁岁欢唇角再度勾起,泛出些幸灾乐祸的意味。沈厌离,看来这次你是注定落到了我手里。

她带着昔日的恩怨和所有的旧忆,要向他讨一个说法,至少,也要让他尝一尝,痛到底是什么滋味。

待到夜深人静,她换了件带着黑色斗篷的大衣,与夜色融为一体,悄悄潜入断影司。

她在众多的犯人中一眼便看见了沈厌离,这副身体的灵力使用上来也算得心应手,只是念了个诀便隔绝了周遭的所有人,无声地筑起了个屏障。

宁岁欢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沈厌离。”声音一字一句,只是干涩发紧,似乎是因为几日的缺水导致的,仔细看沈厌离的面色并不好,看着苍白得骇人。

沈厌离看她的目光与陌生人别无二致,似乎在疑惑这个深夜闯进牢里的女人到底是谁。

她算是看出来了,沈厌离并不认识她。

心上捉弄的快感又增添几分,她慢慢俯下身,大衣的衣摆缀连镶花的银铃,随着她的动作摇颤发声,在静谧的结界里荡漾着,扰得人心神不平。

她对上沈厌离的视线,他浅色的瞳孔里倒映着的此刻只有她一个人,如同她无数次曾私心期盼的那样。

他们离得很近,他散落的墨发的发丝甚至亲密地落在她的肩上,宁岁欢可以瞧见他的额头因为紧张出了细微的汗珠,他的皮肤本就白皙,耳垂竟淡淡的的发红。

“你难道不怕我吗?”宁岁欢狭长的眼尾上挑,虽不施粉黛却如同暗夜出逃惑人的妖精,声音清浅却盈满风情。

“不怕。”少年沉默之后开口说着。

“为什么?”随着她漫不经心地开口,纤细的手指抵上他的喉咙,轻轻摩挲着,宁岁欢咬牙想着,真想一下子就拧下他的头,解了自己的恨。

只是此刻面对着她的,是一无所知的沈厌离,不是那个拿着霜寒剑冷眼相向的沈厌离,她不可能将无端的怒火烧到毫不相干的人身上。

“你是青沉宗的大师姐,整个修仙界都流传着你的芳名,你连踩到一株草木都不忍心,如此心肠的人,我为何要怕?”沈厌离一口气说完这些话,还是咳嗽了好几声,面色更加苍白。

他并没有等到宁岁欢的回应,抬眼时她已经起身了,只是眉眼间有他看不懂的情绪翻涌。

许久,听见声意味不明的轻叹,“原来,我竟是个这么好的人。”

等到不速之客离开了,沈厌离浅色的眼眸中若有沉郁的墨色渲染,攥紧的拳头轻轻松开。

这是他第一次同宁岁欢见面,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心中总有种怅然若失的茫然,似乎他曾经丢失了什么。

他听过好多关于她的传闻,只知道她人品清正,今日见她的行事作风倒不像传闻那般古板严谨,相反带着股邪气的劲,似乎不达目的便不善罢甘休,一点点诱人沉沦。

身旁牢狱的同伴提醒他,打了个哈欠,“这么晚了,你还不睡。”

沈厌离应了一声,继续靠墙闭目养神,不再多想,只将今晚发生的事只当作一场虚幻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