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阴差阳错

沈厌离无声地将剩下的仙人酿一饮而尽,拭了拭嘴角残余的冷液。

已接近盛秋,院落里的桂花开得正盛,馥郁浓烈,惹人沉醉。

月色正好,树影婆娑,花枝摇颤。

其他三人倒成一片,各自进了梦乡。

他很久没感受过欢声笑语,推杯换盏的热闹。

今日算是十余年来的第一次。

长久的身处黑暗中,便忘了光明是什么样子。

宁岁欢是第二日中午醒来的,还是在自己的房里。

谁送她来的?谁是最后一个醒着的?

她现在头痛欲裂,早已忘了昨夜发生了什么。

小七正在院里打盹,看见她醒来,或许是想到了那天的不愉快,急忙找了条小道就要开溜。

“姑奶奶,有事吗。”小七眼见着逃不掉,讨好地问着。

“昨夜谁送我回来的。”宁岁欢揉了揉凌乱的发,径直问道。

小七眼睛贼溜溜转了转,说还是不说,那人可是明确告诉他要保密的。

他还拿了那人的玉石,一看便是上等的,以后可以用来娶媳妇用。

于是心上就有了答案,小七摇摇头,“我也不知道。”

宁岁欢眯着眼,打量着小七。

小七想来是怕她这个表情的。

每次她一露出这种表情,他就要遭殃,只能暗自祈祷她赶紧放他走,他一定一溜烟地保证不出现她面前。

“你脖子上的那枚玉倒没见你戴过。”

小七心里咯噔了一下,僵硬地低头地看见自己竟然堂而皇之把证物挂在了脖子上。

真是愚蠢,他内心骂了自己千万遍。

“不说实话倒也没关系。只是你不觉得一只狐狸会吟诗作赋的让人奇怪吗。”宁岁欢提醒他。

小七用爪子捏住那玉石,只见上面还刻着一行小字:既见春山,蔓草葳蕤。

他汗颜,没想到宁岁欢离着几步远都瞧见了,眼力竟如此好。

他戴着玩了一上午都没发现。

小七刚想解释,宁岁欢却别过头转身回房了,似乎在说,少和她耍把戏,她一眼就能看透。

宁岁欢记性不错,还记得谁身上戴过这个东西。

脑海里浮现出沈厌离那张不苟言笑的脸。

他只在她面前拿过一次,那次也是短短几秒就塞进了袖子里,但是她印象很深。

说是他祖母留给他的,上面的字是祖母喜欢的。

说是希望他以后娶姑娘时当作赠礼,可惜他常年孤身一人,这玉自然也没有了意义。

沈厌离,他把自己送过来的,他会有这么好心。

他应该知道她霸道、蛮横的性子,帮她一次,莫非她会对他心怀感激不成?

宁岁欢百思不得其解。

她再次回到院里,把小七脖子上的玉扯了下来。

力度有点重,小七疼得呲牙咧嘴的,冲她呲了呲牙。

宁岁欢轻飘飘地说,“你只成精的狐狸,花枝招展得做什么,分不清谁是大小王了是吧。”

小七自知顶撞不过这个蛮横不讲理的女人,委屈地滚成一团。

恨恨想着,到手的嫁妆就这样化成天鹅飞走了。

冰凉质感的玉,躺在她的手心,带着些微弱的光华。

就当是还他一个人情了。

宁岁欢随手将玉丢进柜里,红绳如一尾红鱼跌落掌心消失不见。

清脆的碰撞声传来,她想,等到下次见面再还给他。

已是很久不曾召唤上辈子体内的灵力,宁岁欢又尝试了一下。

闭气静坐,放空神念,忘记纷扰。

这一次,倒有了些进展。

灵力游走骨骼血脉,如温柔的手轻抚四肢百骸,舒畅温暖,自内向外的沁人心脾。

熟悉的感觉袭来,她捏了个诀。

只见一点小小的火苗腾空出现在面前,微弱地晃动着,似乎马上就要熄灭了。

这是她废了好大劲召唤来的前世的灵识。

可惜了,弱的和刚进门的新人道徒一样。

她要是被人看见现在弱成这样,晏无歇看到定然会大言不惭地出言嘲讽她,半生归来,仍在新手村。

她叹了口气,试图将现在这具身体的灵力输过去,好歹都是她自己的。

火苗像伸了个懒腰似的涨了涨,不一会儿又缩了下来,像是扶不起的阿斗。

但反复的次数一多,她也摸清了些门道。

一旦召回灵识在体内游走,便像是堵在了各个关节费劲地移动,像被人关了阀门,挤出来的也是区区几缕。

难道是被封住了。

这具身体还无法接收到那么强大的灵力,怕负荷不住,自动地开启了保护的功能?

宁岁欢想到了宗门里的炼丹阁,以她的身份,要几颗丹药不成问题,到时候再买通一下罗青黛,问问里面的门路。

也许滋补一下更好,这具身体现在缺营养了,她自我安慰。

罗青黛是个合格的刀修。

早起早睡,从不早退。

但今日却因为贪酒起晚了,也就意外撞上了卿水瑟。

她对这个师妹印象很好,极有天赋也肯努力,宗门长老都将她当作典范。

只是今日的典范却是眼里含泪,脚步小跑起来,仓促而狼狈的,看罗青黛走近,她抹了把泪。

罗青黛有些心软,“出了什么事,你告诉我,我帮你做主。”

卿水瑟摇了摇头,泪水止不住地掉下来,像断了线的珠子。

她低声问着,“如果两世都是一种结局,怎样都逃不掉,该怎么办。”

罗青黛听得一头雾水,不明白卿水瑟为何突然说出这种话来。

“如果恨一个人,却又无能为力,又该怎么办。”卿水瑟又补充了一句。

罗青黛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那你还要等她架到你头上吗。”

卿水瑟的神色却猛然发生了变化,眼底的光亮了起来,照得水雾都带着些亮色。

她的唇微不可见地扬起,语气都变得轻快,似乎下定了某种心思,“多谢师姐,原是我太愚钝。”

罗青黛刚想解释说,不是那种意思,可以好好沟通一下来化解矛盾。

可卿水瑟像一缕烟似的飘走了。

罗青黛心情有些复杂,不是快要迟到的缘故。

老实说,她现在有些心慌,但又说不上来。

应该不会出什么差错,她喃喃地小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