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出发

离别之日到了。

温道霖没有把自己将要离去的消息告诉村民，他怕自己看到亲人们便不想走了。

那样会给他们招来麻烦。

梅婶、兰姨、芳姐、兴叔、林伯、顺哥……

他在脑海里一一跟他们告了别。

不过临走的时候，终究是孤身一人，光线熹微，在他背后拖出一道如梦似幻的虚影。

“走吧，二弟，小青。”

温道霖挑着包袱，后面跟着黄牛，黄牛背上还盘着一条长翅膀的青蛇，晃晃悠悠地往外走。

现在夜色还未褪去，黎明亦未初升，正是日月交际之时，村中静悄悄的，路过某家某户，偶尔能听到一两声鼾声从虚掩着的门里传出。

走到村口时，温道霖还是忍不住回望了一眼这个生他养他的村子，这一别不知何时才能再回。

虽然他可以通过界碑回到永宁山，却不能回到温家村，因为若是远游突然返回反而会让人起疑心，引发不必要的关注。

回望完最后一眼，温道霖念念不舍地踏出了村门。

“道霖。”

身后传来一声苍老的呼唤，他转过头去，看到老村长佝偻着背站在树荫之下，拄着拐，默默注视着他的背影。

“路上小心，城里有我故友之子，与你年龄相仿，我事先打好招呼了，路上你们相互扶持，一定要注意安全！”

“还有，记得常回来看看！”

温道霖的眼眶有些湿润，冲着老村长遥遥鞠了一躬，好半天才抬起头，重新踏上征途。

少年心性，又不是生离死别，那一点感伤很快化作兴奋，他将跟随商队前往一座巨城，据说那是一座仙城，里面几乎全是修仙子弟，门派林立，附近更是物华天宝，遗址森然。

前几日温道霖漫无目的，对前路一筹莫展，不知何去何从，黄牛之前倒是说过有个适合他的去处，但当温道霖再次追问时，它又闭口不谈，只说时候未到。

就在这时，老村长给了他建议。

“你如今初入仙路，已与凡尘相隔，自然要追寻适合你的路。”

“据我所知，北方有座仙城，那里修士云集，有说不尽的天材地宝，法宝经书随处可见，灵草灵药遍地生根。”

“玉宇琼楼胜仙境，珠翠罗绮香满路。”

“霓裳羽衣舞翩迁，人间天上共婵娟。”

“我老了，你去替我，替我们温家村见一见世面吧。”

温道霖看着眼前的土路，不禁嘟囔起来。

“仙城，会是多么庞大的存在？”

他一路走一路浮想联翩，不过想要到达仙城，得先与老村长引荐的商队领队会面，再跟随商队一同前往，路途极其遥远，不知道要马不停蹄地走几天几夜。

......

丰城，茗德楼，二楼雅座包间内，三人正在品茗畅谈。

位置最左是一名少女，芳年二八的样子，最右是一名少年，年龄与少女相仿，而最中间坐着一位两鬓发白的中年男子，面目清癯，身着一身长袍，看起来风仙道骨，深不可测。

“韶雪，为何允许一个泥腿子混进我们商队，我们要去的可是仙城，他去了又能如何，想翻身不成？”那名少年不解，转向中年男子道，“师父你快劝劝她，别让人给蒙蔽了。”

被称为师父的中年男子端起茶座，不紧不慢地抿了口，沉声道：

“徐冲，你心气太急，为师教过你什么？为人平和，待人有方。”

“何况，这是韶雪的决定，我们更当尊重。”

韶雪感激地看向师父，心怀愧疚，歉意道：

“给王元师父添麻烦了，温家村村长温长贵于我父亲有恩，看此情面上，实在不忍拒绝他的请求。”

“哪里哪里，自家小姐的事，便是我们的事，怎会麻烦？也不过是多了个随行的人罢了。”王元笑道。

“可他是个泥腿子，混在我们商队里，不叫别人看轻我们？”徐冲左看看右看看，见师父和韶雪达成一致，不由得焦急道，“况且路途远长，易突生状况，他来路不明，实在叫人信不过，更别提照拂了。”

“经商又不是高人一等，何来等第之分，再说自从家父离世后，家境愈发没落，此次前往仙城也不过是倾尽全力的拼死一搏罢了，怎有心力瞧不起他人？”

提及此事，韶雪的眼神明显黯淡下来，神情失落，似乎回忆到不好的往事，但她的话语依然坚定。

“若是他的穿着不合规矩，待会我领他去店里定制套衣服便是了，商人做生意最讲究诚信，民无信不立，家父欠下的恩情就由我来偿还。”

她意已决，再加上王元没有明确反对，少年还想挣扎，刚要开口，突然“啪嗒”一声，包间的门开了。

门外站着一名身着干净布衣的少年，剑眉星目，器宇不凡，施施然进了包间，转身将屏风带上。

“这位小友，你是否走错了？”

王元开口问道，语气和蔼，让人如沐春风，来者除了衣着稍微简陋，其他一举一动皆现出不卑不亢的气度，着实令人称赞，像是从大家贵族出来历练的子嗣。

少年环视一周，直视坐在正中的王元，低头抱拳。

“小子温道霖，承蒙村长引荐，见过领队。”

王元面露惊异，居然真是要等的人，此子怎么看也不像是一位农民，如果不是事先打探，差点怀疑是不是消息有误，不过很快镇定心神，爽朗一笑，伸手介绍起身边的少女。

“我王元不过是一名管事，这位才是家主，亦是我们商队的领队。”

温道霖赶忙侧身而立，重新抱拳，声音满含歉意。

“失敬失敬，是鄙人有眼不识泰山了。”

一旁的徐冲“啧”了一声，一脸不耐烦，似乎在讥笑他连商队的领队都认不出，有眼无珠。

温道霖怎看不穿他在想什么，早在进门前他就听到了三人间的对话，自然知晓少女才是领队。

此举是他故意为之，先不说少女太过年轻，不似掌舵之人，这王元的座位就很有讲究，虽看上去以少女马首是瞻，却坐在主位，倘若自己不认为他是领队，才会招致怀疑。

这时，韶雪起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