傲慢的意识才刚刚恢复,一团浓厚的墨色就在他眼瞳里迫不及待地铺散了开来。
墨汁书写的文字再次无头无脑地往他面前一躺,看起来比他这个以傲慢自称的人还要更加傲慢上几分。
二周目,开始了。
【你是我很亲近的朋友,所以此时的你记起了我昨天交代你的事情。】
灰蒙蒙的钨丝灯泡依旧斑驳晦暗。
傲慢略过了些许步骤,只是习惯性地去瞥了一眼那糊在掉漆的墙上的锈蚀金属钟表。
按指针来看,是七点零几。
一个时辰带几分钟后。
上回目的丧钟会再次响起。这是当日的第一次钟声。
至于第二次,它会在凌晨十二点再度被叩响。
至于钟声代表的意义是什么。
作为傲慢的行走。
他有无数次试错的成本,沉没成本对他而言向来是不值一提的。
半吊子首席和赌徒又能有什么区别。
傲慢径直地走到门口,毫不犹豫地去拧动着把手。
有一种诡异的力量阻止的门扉的开合。
是规则。
傲慢回到那边缘破损的老旧圆桌边,先是拿起了桌面上那一堆空瓶子中显得最小的那一个,把它揣在了自己上衣的口袋里,随后又把手伸向了椅子靠背上,将紧挨着桌侧的椅子拖拽到门边的木架子旁边。
他端着那张撕的不像样的日历再次反复翻动着,可除了那几个被特意用圆珠笔勾画出来的日期之外,并没有其他的线索。
猩红色的笔触标出的1月13日有什么含义。
过于少量的信息让傲慢甚至一时没有定论。
今天是1月13日?还是……今年的吗?
傲慢单手拿着日历,静静地坐在门前等待着。
他若有所思地盯着那个诡异的纯白色无脸神像。虽然上一回目的他在色欲成了瞎子后只能听见一些嘈杂的声音。
但那些整齐的闷响分明是那些虔诚的信众在土地上磕头的动静。
日历的上尖端顶着他的下巴,他看着那些跪伏的长方体凸起顶端那一撮像是捧着祭品的双手的塑构。
祈神的贡品会是什么……当时的信徒抛开那已经扔出去的火把不谈,完完全全是两手空空。
“嘎吱,嘎吱。”没个开关键的破电风扇惹人厌烦地在头顶一圈又一圈地转来转去。
钟表也依旧滴答作响。
可是敲门的声音并没有响起。
嗯?
傲慢微微一怔,时间明明已经到了,是哪里出现了差错。
另一边。
色欲早早地恢复了意识时,她站在破旧的烂尾楼的阶梯上。
以一种抽离的视角看着那自己的身躯不受控制的一步一步地僵硬地往楼上走去。
她的意识剧烈地挣扎着,想夺回身体的操控权。
很可惜。
观众与舞台间隔着那么一道无法逾越的第四面墙。
她的意识就算扑在自己的身体上也依旧会被规则阻拦住。
因为起码在这一刻,她可不算是这场好戏的特邀演员。
演员另有其人,不是吗。
如同上次一样。
她麻木地看着自己的身体在楼道里以一种提线木偶般僵硬的姿态拾阶而上。
停在了某层坐落着门对门的两户人家的其中一扇门前。
她抬起手指,似乎打算将门扉叩响。
可下一秒在贴近那一扇门的时候僵硬住了,像筛子一样颤抖着,仿佛写好了的程序在运行时卡了bug的人工智障。
傲慢挪开了看向神像那无脸的面容许久的眼睛,准备复原上一回目自己推进的流程。
这时,门被叩响了。
离开了傲慢视野的神像依旧静默。可方才那种对视的即视感陡然消逝。
耳目?
熟悉的寒意丝丝缕缕地蔓延开来,又进入了熟悉的剧情。
傲慢的眼瞳里稍微变浅的字迹扭曲着衍生着,第二行的那一片空白被崭新涌动着的墨团涂抹覆写。
这是第二字的内容。
【客人来了,它礼貌地敲了敲门,请问屋内有人吗?】
傲慢看着这行才出现不久就褪色明显的话语,从椅子上毫不拖沓地起身并握住了门柄,毫不犹豫地往下摁去。
门还是无法开合。
猜错了吗?那开门的条件是什么。
三分钟过去了。
傲慢的手指一直扣着门柄,总共拧动了两次。
第二行字变得完全透明起来,旁白一样的弹幕再次剧烈地翻涌着涌动着,崭新的浓墨色字迹浮现,第一行字迹还是老样子,消极怠工、拖泥带水的。而第二行字迹则是墨色间挟着一抹猩红,缓缓呈现。
“咚咚咚。”
敲门声第二次响起了。门外的人似乎有些疑惑。
【客人在想,我亲爱的朋友,你在家吗。怎么不给我开门呢。】
傲慢扣在了门把手上的手再次向下摁着。
破破烂烂的木门“咔呲”地摩擦着掉着灰尘与木屑的门框。
门开了。
廉价的破门板往里带着,狭小的出租屋大抵是进出都不方便,当然了,对那么一栋看起来随时会坍塌的烂尾楼,你能有多少指望呢。
色欲的意识飘在空中
被敲门的那户人家打开了门。
昏暗的室内,一个没有脸的人形怪物从门口出现。
她的身体似乎陷入了宕机状态,手和伪人一样地发癫似地抽搐着,杵在那儿和对面的怪物对峙着。
傲慢是用脚出门的,不过是另一种方式。
他把日历往面前的人的脸的方向甩出的同时,迅速地拧住了色欲的双手并往侧方向用力一绞,率先出门的脚尖抵在了色欲的肚子上,猛然一踹。
色欲可以打心底保证自己和那个鸠占鹊巢的东西目前是没有丝毫敌意的,一个是无能为力,一个是持续宕机。
对面的怪物直接贴脸开大。
等等。这人招式怎么看着有点眼熟。
色欲头发散乱地匍匐在地面上,双手被面前的怪物缴械着被扣在半空中,后背心窝的位置上还被那不讲武德的死无脸人用一只脚给死死地踩着。
副本中身体死亡会是什么结果。色欲并不清楚答案。这点或许连领着所有人来到【旬空】的首席都不知晓吧。
“色欲。”
一道熟悉的清冷嗓音传入耳中。
她眼中那不讲武德的怪物形象就那么水灵灵地变成了她的好首席了。
她的意识随着名谓的解放而挣脱了束缚,她本来的身躯仿佛在一瞬间被打上了属于她的烙印,迅速地把她那依旧处于蒙圈的意识往回拉扯着。
一个半透明的无面人怪物被挤了出来。
它的意识体刚暴露在了阳光下,就发出了“滋滋”的轻微响声,它仰着头仿佛窥探到了什么大恐怖,很突然地就剧烈地颤抖了起来,它猛然发出了竭斯底里的哀嚎,如同喉咙被割断还垂死挣扎着的小兽。
傲慢单手继续反扣着色欲的手腕。一只手往前伸去,似乎想触碰那半透明的魂体。
纯白色的触手倏然出现,一下子就从头到脚地洞穿了这具无限惊惧的无面人,它那半透明的躯体迅速干瘪,刹那间就化作零星飘散在半空中的微小光点。
傲慢身体猛然前趋,探出的手死死地攥住了那根丝线般粗细的触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