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成全

日入中天,时府后院的昭华阁内,房门反锁,朱窗紧闭。

时不时有微弱的沉吟声从里面传出来。

温宁侧卧在榻上,浑身燥热难耐,好似栖身在烤炉旁。

可下一秒,心口顿感沉闷,俨然要窒息时,猛地惊醒。

只见一张双颊赤红,略显俊秀的脸从她身后探了过来。

是他!

长丰戏班的伶人——常三郎!

温宁骇然不已,这个人不是已经死了吗?

怎么会……

还不等她思虑清楚,便听见前院传来一阵断断续续的鼓乐声,还有叫好打赏声。

她居然重生了,回到了九年前!

温宁目呲欲裂,浑身都在颤抖,指甲嵌入掌心都浑然不知。

这一幕,她永生难忘。

那时,她刚得知自己是宝贤王流落在外的女儿。随后,姐姐的婆母请了当下名气正旺的长丰戏班。

她本不喜闹,身体又娇弱,即便是在院中小坐,都要带着面纱。

可老夫人说她即将进王府当郡主,亲友得知此事想过来沾沾喜气,她这个准郡主要见一见的。

她若再推辞,便数落她忘恩负义,瞧不上娇养了十几年的时家。

席间,丫鬟弄脏了她的衣裙,趁着她回房换衣之际打晕了她,又弄来了一个伶人,将她二人反锁在里面。

房间的香炉被人掺了药。

她不谙男女之事,可被这药物一催,常三郎又正值少壮之年,如何能把持得住。

楚老夫人是算计好的时间来捉奸。

房门被踹开时,二人纠缠在一起,衣衫破碎散落一地。

一盆冷水泼面而来,温宁惊醒,却见自己浑身上下布满红痕。

常三郎身上药性褪去三分,人也清醒了些,跪在楚老夫人面前磕头认错,口口声声说此事不关时二小姐,都是他情不能控,愿意承担一切责罚。

可越是这般解释维护,温宁越是百口莫辩。

在大宗,普通女子不贞不洁,是要沉河的。

何况是宝贤王府,怎能容下一个伤风败俗的女儿辱没门楣。

是在时家出的事,到时候少不了被问责。

时温宜可以不在乎,可是温宁与她姐妹情深,不会眼睁睁看着姐姐为了她受牵连。

楚老夫人就是算准了这些,才把她们拿捏的死死的。

楚映雪如愿以偿,顶着温宁的名字入王府,做郡主,高高在上一世荣华。

真正的温宁却成了助楚慕白升官发财的礼物,受尽凌辱。

可即便如此,他们仍不罢休。

宠妾灭妻,霸占时家产业。就连尚未满月的孩子,也被他们丢进井中活活淹死。

这一切灾难,都是从楚慕白提出要入时府为赘婿的那一刻开始的。

温宁别过头去,阴鸷如鹰隼般的眸子微微眯起,望向紧闭的朱窗。

上一世,你们欺我辱我。

这一世,我便做向你们索命的鬼厉!

常三郎已经开始褪去自己的衣衫,浑身散发着血脉喷张,无法自控的气息。

温宁顾不及细想,拔下发髻上的簪子,朝他胸口猛然刺下。

常三郎嘴唇痛的发抖,捂住伤口靠在床栏上。

温宁趁这空挡,翻身下床,抓起茶壶想泼灭香炉,却发现手一轻,这壶竟然是空的!

温宁气得牙齿“咯咯”作响,他们连这个都算计到了!

常三郎突然从后面抱住她的腰,将她丢回床上,随即欺身而来。

温宁的力量远不敌他,可是,她不能就这么认命。

常三郎若不死,那今天死的就是她!

温宁小腿一抬,使出全力朝常三郎两腿之间猛然踹去。

纵使她力气不算太大,架不住那地方扛不住。

常三郎脸色大变,满脸皮肉抽搐着,弓起身子满地打滚。

温宁目光游走,寻到墙角处一盆明兰。将花连根拔起,将香灰尽数倒进花盆,再将花塞回去。

药烟是灭掉了,但是门窗紧闭,屋内弥漫的药雾很难散去。

温宁揪着领口,口干难耐,冷漠决然的目光里生出些许迷离。

再这么下去,一定会出事的。

她尽量让自己保持冷静,指尖抠进掌心,有丝丝殷红顺着掌纹溢出来。

常三郎身上的痛减轻了些,看着她那薄纱里衣下半隐半现的白皙肌肤,欲火再次冲上头。

他揉搓着袒露在外的胸膛,呼吸急促,“二小姐,其实其实小生早就心仪二小姐……”

温宁一回头,只见他再次扑上来。

“不想现在死,就闭上你的嘴!”温宁操起茶壶,朝他头上重重的砸过去。

常三郎用手一挡,但是壶沿还是磕到了额头,一道半指长的口子顿时翻出来。

鲜血流出,淌得满脸都是,看上去狰狞可怖。

常三郎被彻底激怒,掐住温宁的脖子低吼起来:“贱人!今天你从也得从,不从也得从!”

常三郎一手扣住温宁的脖子,一手开始撕扯她的里衣。

温宁斜眸望向门外,按照记忆里的时间,楚老夫人该来捉奸了。

她冷冷的看到门外贴着一个隐约的身影,似在听着屋里的动静。

温宁用指尖挑起常三郎的下巴,然后顺着喉结,一点一点的向下滑动。

常三郎一怔,那柔夷的指尖在他的胸口打着圈,这番操作着实让他心中顿感酥麻,愤怒的目光渐渐黏腻起来。

温宁轻轻的拍了拍他扣着自己脖子的那只手,眼中带着挑逗的意味,“那若被人发现了,可如何是好?”

常三郎识趣的松开了她,沙哑的嗓音带着浓浓的欲意,“二小姐莫怕,您只管把一切都推到小人身上,小人命贱,死不足惜。不会让他们坏了二小姐的名声。”

温宁佯怒的推开他,缓慢的走到他身后,眸光突然变得冷厉,仿佛是淬了寒冰,深深蹙起的小山眉不再有半点女子的柔情。

她抓起被冷香忘记收起的火折子,用看一个死人的眼神睥睨着他,“那我,便成全你。”

上一世,他便是这般为她开脱,实则越描越黑,害她做实了与他暗通款曲的污蔑。

但最终,他被活活烧死。

之后,她被楚映雪挑断手筋脚筋,踩在泥中,方知常三郎早已同她身边的丫鬟冷香珠胎暗结,东窗事发被楚老夫人刁难住,成了他们的狗。

害她一生背负一个“贱”字!

常三郎合上眼睑,等待着一场盛宴。

却不知他引以为傲的一头墨发,已经窜起了一条火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