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阳万法经》所修之混沌本气,拟化万千,此时杨真运使《扶阳妙道真经》,体内法力真元便蒸为纯阳之气,逸散四周。颜婉笼罩其中,纯阳之气吸入肺腑,霎时勾动元阴,令她浑身一颤,险些呻吟出声。
杨真心底冷笑,此女既然喜欢以媚术惑人,那便让她好好领教一番身中媚术的滋味。
颜婉自诩天然媚骨,是施展媚术的大行家,昔日芦淞县道院之中有不少乾道不自觉中术,为她驱策效力,付出资财,过后却不免大为失神伤心,严重者甚至道心受损,自此一蹶不振。
她屡屡与同门女修说起这些事迹,无不洋洋自得,对中术者大作讥讽。这些女修不如她天赋出众,无法修习媚术,一旦引得众女或羡艳、或妒忌,则更令她大为心快神怡。
陈松此类人最易成为她的猎物,她看杨真年纪尚轻,修得一身术法,认为必是心思单纯,极少交游,将所有时间都付诸修道,只怕比陈松更易受到魅惑。
这猜测对了一半。杨真一心向道,的确极少交游,但他自幼饱尝世间冷暖,早已心坚如铁,将女子视作红粉骷髅。
颜婉心尖不断颤抖着,看着杨真绮念丛生,双颊只觉滚烫,就连腰腿都觉酸软了。
媚术被视为偏门,除了主流修士偏见外,还因一大弊端,这一类攻心之法,大多都只能“恃强凌弱”,否则便易自伤。
此类术法发动之时,先要催动自身心火,拟出心热情动之态,方能勾起他人相火妄动。一旦遇上于此道修为更深之人,自身心火勾不动对方相火,反要受到对方心火侵袭,立时心火相火两相内焚,里外术法同时催动情欲,必定卷入情潮欲海,受到反噬。
其实但凡修习媚术者,首先必要习得“禁念驭情”之法,即使遇着反噬,只要全力运使此法,也有挣脱回正的希望,但颜婉从没遇过精通媚术的乾道,久而久之早失了警惕之心。
杨真取籍于天部,法门品轶本高,又以无色晶石凝成符种,对术法的理解远超于她,且杨真头次施展,为求稳健,一鼓作气将法门运转到了极致,丝毫不吝啬体内真元逸散的损耗。
这等施术之法本不可取,斗法之中,上来便全力施为,损耗大量法力真元,一旦遇着老练机警的对手,避过锋芒,则令真元徒耗,极易吃大亏。
奈何杨真修炼的本法乃是《正阳万法经》,其法力沛然如海,混沌气气如凝云,对上寻常这些新法修士,便好似富翁与乞丐比阔,实在用不着精打细算。
凡此种种,致使颜婉甫一中术,便如入泥沼,越陷越深。
“公子……”
颜婉支撑不住,腰肢一软,双膝跪地。她双掌撑着身子,香汗淋漓,一身罗裙绸衣浸透了,紧贴着丰盈玉体,几缕散乱发丝黏在颊畔,犹自痴痴仰头望着杨真,眼神迷离不定。她朱唇箕张,皓齿微露,胸口起起伏伏,口鼻中呼出尽是滚烫热气,现出焦渴之状。
杨真负手于背,侧头看着脚下的颜婉,似笑非笑,金殿众人本待观符斗,料想颜婉并非杨真对手,正觉无趣,不想竟见着这等场面,个个瞠目结舌。
场上又陷入一片安静,不少女修见着颜婉露出此等丑态,禁不住脸上绯红如烫,扭过脸去,不敢再看。
场间的人未必知道究竟发生了何事,但裁判席临台观擂,几人都见闻广博,自然看出两人是以媚术相斗了一番。
乔坤咬牙侧目看了杨真几眼,僵硬的面皮上不时抽动,终于扭过头去。
萧南乔脸上亦浮上一抹红晕,轻声道:“七叔,叫此人停手吧,这样羞辱一个女子,未免过分了。”
萧林海正看得高兴,一听侄女发声,忙轻咳两声,以手掩嘴:“确实有些胡闹了,不过我看是那女修先前就施‘媚术’惑人取胜,眼下又想故技重施,却是被反制住了,想不到此子竟还深谙此道。”
他摸着下巴,心中却还有半句话没说出口:“找个日子,倒要向他讨教讨教,这媚术如何修成……”
海君候风流潇洒,又贵为仙族嫡子,不用媚术惑人也自有貌美女修趋之若鹜。他想讨教此法倒不是为了去迷惑谁,只不过是因家中爱妻这些年求道心切,性子越发清冷怪异,他担心其阴阳失衡,恐要滋生心魔,便想习练此道一番,以增些许闺阁情趣,为妻子调节心情。
詹昌淡淡说道:“以媚术稍稍投机取巧尚算情有可原,此子竟在大庭广众之下将此等术法催到如许地步,斗擂双方虽是劲敌,亦为邻县道友,这般辱人,实在有些失节。”
萧林海笑道:“诶,世子言重了,斗符是斗法,这媚术相斗也是斗法,擂上斗法各凭本事,倒谈不上什么失节。只不过这厮实在心硬,真无半点怜香惜玉之心,这一节需得呵斥。”
他举起玉牌,咳嗽两声,朗声道:“既然胜负已分,小友便罢手吧。”
杨真抬头看向萧林海,点了点头,回道:“君侯有命,自然遵从。”
当即向后退开几步,颜婉尚深陷媚术之中,一见杨真退去,伸出一只手,想要遥遥将他拉住。
杨真道:“不必过来。”言罢,深吸一口气,眸中猛然射出两道精光,如电如魄,登时将两人之间痴缠的气机斩断。
陈松面色惨白,喃喃说道:“杨真,他怎能……”
齐悦挠着头,实是想不明白,自己这位至交好友,是在何时练会了这些高超的偏门艺业,难道关在家中四个月就能有如此成效,虽然他也为杨真高兴,但这样的进度着实有些“伤”他,他打算好好地抓着杨真“审问”一番。
赵志强的脸色由青转白,又由白转红,他现在才明白,杨真说的“均有涉猎”这四个字的真正含义。
擂台上,杨真斩断气机,收束功法,颜婉只觉胸口遭重锤抡了一记,心肺剧痛,连同着带脉周遭一齐抽痛起来。
她双目圆睁,脸上潮红尚未褪尽,四肢冰冷,环顾着无数异样眼光,心中羞愤气郁汹涌袭来,“哇”地一声,呕出一大口血。
杨真看她吐血,眉头微皱,心想自己施展术法到底缺乏经验,对力度火候掌握有所欠缺,这一下全力施为,却是下手太重了。
他心头倒不会有什么负担,两千枚宝银在前,若是自己在台上中了颜婉的媚术,似她这类人,必定也不会留手,擂上竞技,各凭本事,媚术一事,本也是对面这女修起的头,他杨真强则反制,理所应当。
颜婉吐出一口鲜血,脸色霎时转为了惨白,金殿中再度掀起嘈杂声浪,满场哗然之声此起彼伏,颜婉只觉声似激浪,光如尖刀,没命地向她刺来打来,一时天旋地转,昏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