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中心一家豪华饭点包厢内,佘红军听到佘大龙说打算在前是乱坟岗后为废弃小学的土地上盖房子,直接给予坚决的不允,丝毫未萌生询问原因的念头,甚至眼神中带着惊恐。
一旁的佘永义不似佘红军那般激烈,眉头紧皱,瞳孔微缩,似乎在思考着什么,双目直勾勾地盯着佘大龙。
佘大龙听到反对并未表现出什么不悦,嘴角微微抽动,幅度之小,肉眼难见,包厢内硕大的吊灯发出的柔光被其鼻梁上光滑的镜片反射,更使人无法注意到他眼神的变化。
略带安静的气氛下,他端着酒杯站起身来,躬身微笑道:“来,大爷大叔,小辈敬你们。”
杯盏叮响后,佘红军露出缓和之色,佘大龙做回自己的位置上,望着两位长辈,再提建房子的事情,疑问道:“是因为之前那里是乱坟岗?”
三人中,佘红军辈分年龄最长,佘红军与佘大龙分于左右,前者说道:“大龙应该听说过那里发生的事情吧,虽然有些夸张,但确实不干净,阴气比较重。”
闻之,佘大龙不由得想起了小时候被父亲趁着自己熟睡之际,将迷迷糊糊的自己扔在那里练胆子发生的事情。
那晚,风声嘶吼,电闪雷敏,杂草随风而摇,形影动如鬼魅,阵阵阴冷之下,他睡意全失,逐渐清醒,眼前的可怕景象使他惊恐至极,大叫父亲,却因为极度惊恐,发不出声音,眼睁睁地看着父亲摇晃远去的身影,他想跑,跑出这片地方,却被带刺的杂草绊倒,再起身时,早已不见了父亲的身影。
恐惧侵袭着心神,他感觉到有人在注视着自己,他颤抖望向身后,白光之下闪过一个红影,脑海中闪过此地的各种传言,头皮发麻,“跑”是他脑海中最为坚定的执着的想法。
他欲起身接着跑,脚脖突起火辣之感,带刺的长草紧紧地缠住脚腕。骤白骤黑与狂风急吼的夜中,他看到脚腕处已皮破血流,一圈鲜红。
费力撕扯着缠草时,天空中开始下起了雨,雨越下越大,远方传来着急的狗吠声,声音很弱。
此时,风更急雨更大,凄厉惊恐的喊叫渐渐被雨点砸落,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弱。
佘大龙哭喊着解开缠绕脚脖的杂草,轻灵甜美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大哥哥,不哭哦,你这样会引来坏人的,很凶很凶的坏人。”一听便是女孩童发出的。
佘大龙被吓得失魂落魄,被改造成学校的乱坟岗荒废多年,如今又是深夜,哪里会有小女孩的声音,他终是不敢抬头,闪电照耀下,他看到一双小脚足不沾地,穿着精巧可爱的小红鞋。
他捂住了嘴巴,眼睛瞪大,突然间,一张精致却灰白的脸出现在眼前,一瞬间,他感觉不到自己砰砰地心跳声,只有那甜美空灵,让人无法拒绝的声音,“大哥哥,我带你躲坏人好不好?”
佘红军杯酒下肚,黝黑的脸庞抽搐一下,他注意到佘大龙盯着眼前的酒杯有些失神,以为是在思忖着自己是否应该打消在乱坟岗盖房子的想法,并未打扰,静静地说道:“当年我也是年轻气盛,和你此刻一样。”
佘红军的出声,将失神的佘大龙拉回现实,反应道:“什么意思?”
前者缓缓说道......
四十年前,佘红军二十三岁,那一年他大儿子出生,高兴之余不得不考虑孩子的上学问题,他不希望儿子像自己上学一样。
那时,学校是除土地外,各个村子最稀缺的东西,一个镇子上都不一定有一所学校,哪怕是简陋的茅草房。距离佘村最近的学校,成年人步行也许两三个时辰,小孩子所花费的时间更长,且因偷拐孩子比较严重等多方面的原因使得许多孩子在家玩耍,或帮忙干农活。
然,父亲是村长的佘红军,或许是响应国家号召,执意让佘红军接收教育,同时为了安全亲自接送,为了不迟到,天微亮,佘红军就要起床,不像其他同龄人可以尽情玩耍,多次向父亲问道:“爸爸,为什么我们村不盖学校呀。”
“地都分完了,哪有地方啊?再说了,哪有钱啊。”佘红军的父亲每次都这么回答。
“可以在我们地里盖啊!”第一次,听到父亲这么说时,佘红军大眼睛一转,似乎认为自己想到了解决办法,举起双手挥舞道。
“你是不是傻,我们的田地盖了学校,以后吃啥。”
佘红军每次放学回来,都会做一会儿作业,小伙伴来看觉得好奇,可以读故事,纷纷回家嚷着要上学。
就这样佘红军和几位小伙伴一起上下学,随着人越来越多,高年级照顾低年级,也不怎么需要家长陪同,一时间,佘村及周围村落有了“上学热”的现象。
平静的求学并未持续多久,不少孩子失踪,难寻踪迹。个别孩子被找到时,早已没有生命气息,肚子空空,内脏器官都被带走了。
佘村虽被称之为“蛇头村”,但如果面对外来人的异地人,夺完就跑,再狠辣也没有用,因为根本找不到外来的人,为此,佘村等村落的孩子再度朝着文盲发展。
至那以后的十年内,佘村中的孩子都是在家玩耍,能干活的帮着父母干活,这个情况持续到佘红军儿子出生。
他打算亲自教儿子看书识字,教一个人也教,一群人也是教,不如……为此他再次重提建议,希望能够借助周围村民的力量,合力建一所小学,至于老师嘛,可以让上过学的人教。
作为村长的父亲这次却没有反对,也许是因为担心自己的孙子,又或者是国家号召宣传“扫除文盲”等,由父亲牵头,组织附近村子村长商谈此事,他们并未反对,唯一的问题是在哪里盖,村民都是靠土地吃饭,若是占用他们的土地,不是在砸他们的饭碗吗?
商谈过程,佘红军并不在场,他也想到学校的位置是最大的问题,没有人愿意奉献出自己的土地,其实这个问题他心里早就有解决的办法——乱坟岗。
如果说别人会恐惧于乱坟岗中幽魂怨鬼,诡异难度,但佘红军却是没有这个担忧惧怕,自新国家成立,宣传“讲科学,不迷信”,开设社会与科学的科目,解释农村中常见的“诡异”现象,比如闻之巨变的“鬼火”不过是人死后骨头上的磷元素变化生成燃点极低的成磷化氢,自燃造成的等等。
佘红军把内心的想法和父亲提了,父亲犹豫一番,发现确实没有合适的地方,便对几位村长说了这个建议。建议一经提出,不少村长蹙起眉头来,他们并未脱口否定,而是他们清楚那里确实是唯一的选择。
然,他们也未因这唯一的选择,当场拍板同意,反而是异乎寻常的沉默,关于乱坟岗的传说,他们非是件件亲身经历或亲眼目睹,但每每路过那里背后莫名其妙升腾起的凉气,尤使人后怕,尤其是晚上。
几天的考量,包括各村开展村民大会,询问大家的意见,毕竟整个工程中耗不少,需要村民有砖出砖,有力出力。普遍来说,犹豫或者不同意地几乎都是老一辈,年轻点的都同意了,征得大部分人同意之后,老一辈便不再多说什么,“教育工程”正式落地。
不用冒着危险去很远的地方上学,家家户户都很积极,工程落地的当天便统计了哪家哪户是出砖,还是出力,因为制作土砖,需要时间,故准备时间长达两个月,期间乱坟岗的清理工作同步进行。
虽然已获得大部分村民同意,但联想到乱坟岗的种种闻,老一辈心中仍然不放心,几位年龄比较大的,几乎每天都在那里看着,生怕除了什么事情,长辈的这般举动,不少村民也是隐隐担心起来。
不过很快,这种担心被证明不值一提,清理杂草包括施工过程,除了打地基挖出不少的破烂衣服,蛇窝,鼠窝之外,就在大家都这么以为的时候,奇怪的事情发生了。
佘大龙闻言,抬头注目着佘红军,“什么事情?”
“先是在土壤深处的一双崭新的小红鞋,后来又……”说着,佘红军不说了。
然而,佘大龙并没有很失望的意思,反而道:“小红鞋?”
佘大龙眉宇抖动了一下,说道:“一双小红鞋说明不了什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