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吊死之人！”
散发白光的字符刻入脑海，稳定悬停。
李胡安第一感觉是被骂了。
无论谐音还是含义，这字符都显得极其不友好。
他努力辨别怪异的字形，长竖笔直，横线短促，显然是为了刻画方便而设计的。
倒是符合北方人在树皮上刻写、记录的习惯。
如此一来，只能是如尼文字符了。
恰巧，李胡安对此有一定了解。
说起字符的由来，就不得不提到主神奥丁。
传闻中，主神奥丁为了获得足以掌握世界的力量，曾将自己倒吊于世界树之上。
他的身体被长矛贯穿，身上七穿八洞血流如注，在狂风中被吹得不停旋转。
倒吊持续了九天九夜。
奥丁以这种方式将自己献祭给自己。
濒死的时刻，绞架之神成功窃取世界的力量，得到如尼文符咒。
而那十八道符咒之中，第十二道正是吊死之人！
是奥丁濒死时领悟到的死亡。
传说中，奥丁将字符雕刻在吊死者身上，随后为字符染色，以此复活死者并与之对话闲谈。
念头及此，李胡安面色古怪。
奥丁千辛万苦献祭自身窃取的力量，此时反而被自己借着一支乌鸦羽毛窃取了。
两相对比，这力量来得实在轻松。
不过，李胡安也算是历经死亡。
甚至，休伊特也作为吊死者，代替李胡安体验了死亡。
匹配这枚符咒，倒是再合适不过。
思索片刻，李胡安走到一只小羊面前。
吟诵是不可能的。
那已经超出了李胡安的知识范畴。
他懂得意思，却并不会读。
只能刻画了。
涂料和笔不知道有什么讲究，就地取材是最方便的。
李胡安捡起一根树枝，戳了戳小羊的身体。
随后便沾着树木裂口淌出的汁液，依照脑海中字符的样子，一笔一画勾勒描绘。
很快，第一版字符写在了小羊身上。
李胡安又依照传说，用地下的黑灰土壤将字符描摹一遍，填充颜色。
这样一来，树汁沾了一层黑，字符变得清晰。
脑海中的原本与李胡安的版本别无二致。
只需要等了。
李胡安坐在树旁，仰头盯着小羊。
过了许久，那枚字符依旧黯淡，小羊的尸体也没发生任何异常。
李胡安用树枝戳动小羊的腹部、胸口。
硬度体征与先前无异，丝毫没有复活的迹象。
第一次尝试失败了。
李胡安开始审视操作过程中的纰漏。
首先是字符，他刻画得完美，就连横竖比例他都力求一致。
问题肯定不在字符本身上。
以蘸取树汁描绘的方式代替雕刻的方法行不通。
也许是描绘太轻，并不能发挥涂料的作用。
那就雕刻试试吧。
偷懒失败的李胡安心中膈应，但还是决定尊重神王的做法。
他寻找较粗大的枯树枝，不断掰折，留下足够锋利的部分备用。
随后又从那八人身上撕下衣服碎片。
最后伸手，在土壤中揉搓，直到双手裹上一层土。
有了尘土与衣服的隔绝，李胡安总算好受一些。
他抓住小羊的身体，随后用树枝刺破小羊的腹部皮肤。
破裂的皮肤并未渗血，但爆发出浓烈尸臭。
好在，李胡安的嗅觉神经早已适应，彻底麻木了。
一笔一画，进度缓慢。
由于小羊悬于半空，身体不断摆动，右手很难发力。
不出所料，第一次的字符刻歪了。
李胡安体会到难度，将小羊从树干上解下，按在地上刻画。
字符刻得顺利，上色依旧完美。
李胡安等待许久，依旧没有反应。
看来字符的刻画条件相当严格。
吊死之人，必须在吊死者身上刻画，哪怕放下绳索都不会成功。
李胡安彻底明白了。
死者不必死于倒吊，但死后却必须吊着。
这显然符合条件，毕竟他自己就是死后才被吊着的。
这样一来，岂不是可以...
暂时压下念头，李胡安径直走向下一只小羊。
手法越发娴熟，但仍旧一连失误五次。
直到第六次，他心灵宁静、右手平稳。
直到字符刻成的那一瞬间，李胡安忽然生出完满的感觉。
他的瞳孔之中浮现字符。
视线之中的字符虚影似乎投在了小羊腹部，两枚字符缓缓重叠，最终合而为一。
雕刻成功！
下一步，染色！
李胡安熟练地将黑土搅匀，如大厨撒调料一般，捻起一撮细碎，填入沟壑。
黑色的线条立即散发微弱光芒。
盯着那不起眼的一点，李胡安压下激动。
左手将小羊抓得安稳，右手动作不停。
低头抬头，一点一点。
染色完成！
“咩——”
小羊轻叫，睁开了眼。
字符光芒大盛，随后一闪而逝，没入小羊身体。
李胡安手举麻了，揉搓着手，爱怜地注视小羊。
他心中喜悦，成就感十足。
如果不是小羊乌漆嘛黑、血污凌乱，他甚至想捧着它的脑袋亲一口。
小羊眨巴丑陋独眼，身体微微抽搐。
它的身体机能似乎在复苏。
李胡安为它解开了绳子，将它置于广阔地面。
小羊缩在地面上，鼻子呼呼吹土。
喘了许久，它决定起身走两步。
可那四蹄像是踩在冰面上，交错打滑，小羊屡屡摔倒，怎么也站不起来。
李胡安有些紧张，捏着拳头为它鼓劲。
似乎是感受到了鼓舞，小羊才跌倒就决定再试一次。
它将头杵在地上，再次撑起身子。
蹄子依旧软弱颤抖，但借着脑袋的支撑，终于哆嗦着站住了。
李胡安看得揪心，他见着小羊贴着土地的鼻子，知道那露着白骨的孔洞吸了不少尘土进去。
小羊连声咳嗽，咳得身子震动，险些又跌倒。
李胡安替它捏了把汗。
“咩！”
小羊拼了，猛地摆动脑袋。
它的脑袋像耕地的锄头一样有力，连带着四蹄踉跄几步。
脑袋前冲，四蹄后蹬。
小羊终于一头扑倒在李胡安面前。
那一刻，李胡安的心都要化了。
他将小羊揽在怀里，体会着生命的力量。
可惜，那一步已经燃尽了小羊的生命，它重归安眠。
李胡安替它悲伤，双手刨出一个简陋坟墓将英勇的小羊埋葬，插一截断木作为墓碑，蘸着鸡狗污血，用斯挪语写上了“死过的羊”。
忙过这些，李胡安再次审视字符。
有了小羊的例子，他总结出不少经验。
首先，复活只是暂时的。
或许是他的刻画生疏，亦或者所使用的材料太过简陋。
其余生物的情况暂时不明，但小羊显然撑不了多久。
其次，复活后的生物身体机能极差。
哪怕最简单的行站坐卧都是大问题，几乎不具备战斗能力。
复活亡灵大军，横扫异界的计划彻底泡汤。
积攒了经验，李胡安决定进行下一次尝试。
鸡、狗体型太小，刻画的精度会大打折扣，反倒不如人体来的方便。
李胡安在八具尸体之间游走，最后挑了一位着装布料上乘的疑似贵族的人。
实际上手才发现，人的皮肤光滑，操作难度极低。
有了小羊打下的基础，李胡安一次刻成。
只片刻，那具尸体睁开了眼。
李胡安兴奋搓手，正要开口。
只见那人环抱赤裸上身，面露惊恐道：“你要对我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