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老厂长

老金沟金矿家属楼的一户人家此时灯火通明。

一个满脸风霜的小老头一边抓着报纸一边听着眼前客人说话。

说话这个中年男子气愤填膺，明显心里憋着一股子气。

“老厂长，李天照、陈峰那帮人气焰简直太嚣张了，把厂子搞得乌烟瘴气的，现在的冶炼厂简直就是个笑话。”

说话这人是冶炼厂财务负责人林涛，嘴巴里像个机关枪一样说个不停。

唤作老厂长的老头放下报纸摇了摇脑袋，“喝点水，慢点说。”

林涛抓着面前的搪瓷杯往嘴里灌了一口随即吐了出来，痛苦的呼着气，“哎吆，烫，真烫。”

老厂长又好气又好笑，“你那点出息。”

林涛急促的呼着气，等嘴巴里略微舒服些了立马说道，“老厂长，你要是再不出山，咱们冶炼厂可就被李天照和陈峰搅黄汤了。”

老厂长皱了皱眉，“林涛！”

说完老厂长抿了一口茶水，“你当着县里领导的面儿直接开炮，这事儿总归不太合适吧？”

林涛见老厂长有些愠怒，情绪这才稍稍平复一些，“老厂长，他们是给我气受，不过我林涛作为一个老党员，这点觉悟还是有的，

我不会因为自己受点委屈就撂挑子，实在是……”

林涛吐了口气，“老厂长，你知道吗？我现在名义上管着财务，可我也就是个拿钥匙的丫鬟，他们现在从小日子进口渗透膜和中和药剂，还要引进小日子的设备，尾渣还卖给那帮狗日的。”

林涛说着火气又蹭蹭的上来了，“您说，这不是崽卖爷田心不痛？”

说着林涛痛心疾首，“那是一年两百万的外汇啊！”

老厂长疑惑道，“奥？他们真打算这么搞？”

林涛面前这人就是金城县黄金冶炼厂的老厂长徐道正。

这些年国家号召老干部主动退居二线，给年轻干部机会，提拔了一大批年轻人上台。

老厂长忙活了一辈子，自觉精力不足，也响应号召，只是挂了个名儿，其他时间都在家里养花钓鱼。

林涛道，“不错，辉煌县冶炼厂也是这么搞的，不过人家毕竟是全国第一产金大县，指头缝里流一点都比咱们多，他去跟人家比？”

老厂长这才认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不由正襟危坐，“小日子的东西不好买吧？他哪儿来的渠道？”

林涛道，“还不是他那个在省里当官儿的亲戚？”

李天照在省里有人，不然也不会爬的这么快，三十出头的岁数就混到了县属单位的一把手，风头无两。

林涛正色道，“我调查过了，那批渗透膜是省里打报告动用外汇从小日子手里买来的，旨在扶植咱们省内的工业发展。

恰巧厂里氰化指标不良，陈峰听说辉煌冶炼厂就是这么解决的，就撺掇李天照搞一批小日子的渗透膜和中和药剂。”

林涛的心情慢慢平复下来，给老厂长递了根烟，“给。”

帮老厂长点燃烟之后林涛自己也点上一根，“这个李天照很信任陈峰，就找了他那个亲戚，也不知道钻刺打点，走了谁的门路，直接把省里那批渗透膜买来了。”

老厂长深深的吸了一口烟，“人家尝试外国先进技术解决厂内问题，你要我说啥？人干的不对？”

老厂长把烟头掐灭在烟灰缸里，“从感情上来说，我打死也不会用小日子的东西，我小时候就见过小鬼子杀人，我还当过村里的儿童团团长，可这种事儿我也不好出面说啥。”

林涛着急道，“可问题是，问题是他们打算以后量产就用小日子的设备，再由小日子长期供给这种渗透膜和中和药剂！”

“而且。”林涛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老厂长，您看看这个。”

老厂长接过白纸，“这是什么？”

说着带上老花镜一字一句的读了起来。

林涛解释道，“这是送到省里检测的废水处理后的样品报告，里头富含砷、钒等多种物质，小日子提出可以低价收购，可这些东西正是他们国内极度稀缺的，提炼出来在国际市场上价值都不低。”

老厂长道，“奥？”

林涛道，“我找人打听过，就像这个砷，是半导体的重要材料，单质砷的价值现在在国际上并不比黄金低多少。”

老厂长啐了一口，“小日子真是拿咱们当猴耍。”

林涛道，“更要命的是，为了买这批渗透膜和中和药剂，咱们厂子花了大价钱，现在工人三个月都没发工资了，再这么下去……”

林涛说着都要哭了起来，“我这差事真是没法当了。”

老厂长拍了拍桌子，“哼，乱弹琴！老子还没死呢。”

林涛继续道，“小日子这批渗透膜的效果也确实不错，目前金泥金加银的品味确实上去了，能稳定在百分之七十多，不过这工艺真要是定下来，我都害怕工人会造反！”

“三个月开不出资，换谁受得了？”

老厂长眼神里闪着精光，似乎在盘算着什么。

林涛是了解老领导的，他这人讲究谋定而动。

他拍桌子的时候不一定会有大动作，可要是沉默下来，就必定要搞事情。

只是这次老厂长的眼神阴贽到让他都觉得可怕。

“老厂长，老厂长？”林涛小心的喊了他两句。

“什么事儿？”思绪被打算的老厂长有些不爽。

或许是为了缓解尴尬气氛，抑或是想着逗老厂长开心一点。

林涛忽然一笑，“三金最近在单位挺有故事，他回来没跟你唠唠？”

老厂长望着他，“怎么，这小子又闯祸了？”

林涛笑道，“不，这回可是好事儿。”

老厂长啐道，“他能有啥好事儿，不闯祸我都阿弥陀佛了。”

林涛解释道，“三金跟我外甥在一起上班，听我外甥说他们球磨大屋最近来了一个能人，技术上是这个。”

林涛说着比起了大拇指。

“三金跟着这人打破了车间的调浆指标记录，我外甥也跟着他学了不少东西，听说就连厂里顾冠中的技术都不如他。”

老厂长疑惑道，“奥？单位还来了这么一号人物？什么来路？技术比顾冠中好，那得是个老头子了吧？”

林涛笑道，“奇就奇在这儿，这人是个小伙子，比三金还小，接班来的。”

这次不等老厂长发问，林涛就道，“是时东成家的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