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沉水法

时翰林只是笑了笑,不置可否。

自己后世一个资深的技术员如今跟几个毛头小伙子在这里争辩成色实在是让他觉得丢份儿。

瘦高高拍了拍脑袋,“胖子,这事儿也好办,咱们去找郝老头啊。”

胖子也恍然大悟,“对对,我咋把这茬子给忘了呢,走,伙计,额,你叫啥名儿来着?”

“时翰林。”

“翰林兄,走,咱们去找郝老头。”

说着胖子小心翼翼的把金珠子揣在兜里,一行人拉着时翰林出了门。

三人是骑着二八大杠来的,时翰林坐上了胖子的车子,约摸走了二十分钟,几人在县城主道旁边的一处房子前停了下来。

时翰林定睛一看,这是一处红瓦白墙的房子,门前一个偌大的招牌,红色的油漆大字格外显眼——黄金测色、回收。

一九八零年的金城县还没有摆脱计划经济的影子,别看眼前的铺子铺面不大,可也正经八百的是吃皇粮的。

“郝老头,出来。”

胖子一进门就大大咧咧的开始嚷嚷。

“吆,又是咱们的徐少爷来啦,坐吧坐吧,今天找咱郝老头又想淘啥宝贝?咱后院里的东西可都快让你们拿没了!”

顷刻间,一个五十多岁的小老头笑盈盈的从柜台后面走了出来,走路还一瘸一拐的,看着时翰林这个生面孔不由顿了一下,“坐吧坐吧,都坐。”

瘦高高这会儿接茬道,“郝老头,今天咱们可不是来你这淘宝的,咱们哥儿几个今天来这是给你照顾生意的。”

郝老头不由笑骂道,“就你们还照顾生意?”

当着时翰林这个生人郝老头也就是没好意思脱口而出,我这那些炼金的家伙事儿你们借出去这么久了,也没见回头钱啊!

胖子一脸得意,耍宝一样的从口袋里掏出刚才那个金豆子,“你给掌掌眼?价钱合适,我就卖你了,这叫做生不如做熟。”

郝老头的眼神里顿时闪出一点精光,“好家伙,没成想你们这些二把刀,还真搞出来了,不简单,不简单。”

胖子道,“别废话了,赶紧给打打色,哥儿几个这些日子嘴里都要淡出个鸟儿来了。”

郝老头笑着接过金豆子,“成,好说好说。”

胖子得意的点了根烟,不由看了时翰林一眼。

胖子不懂炼金,更多的只是道听途说,可这“方子”毕竟是从单位里一个大拿嘴里听来的,胖子对纯度这里还是很有信心的。

“几位都看好了,咱郝老头打开门做生意向来是童叟无欺,这公是公,私是私,成色这里咱们小店可都是国家标准,毫厘不差,满金城县敢当着客人的面测色的也就咱们这一家门面!”

郝老头说着恢复了平时里的精明样子,一边唱喏一边拿出两个烧杯灌上了水,又掏出了抽屉里的天平;

郝老头一边忙活着手里的活计,一边随口道,“对了,这个小伙子面生,他是?”

胖子现在哪有心思管这些,瞎胡诌道,“我同学,正好碰见,一起来凑凑热闹。”

郝老头笑了笑,随即又把金豆子丢进其中的一个烧杯,测量其中的体积变化……

一阵行云流水的操作下来,郝老头随即拿起旁边的算盘子劈里啪啦的打了起来。

胖子几人目不转睛的盯着郝老头一阵操作猛如虎,顷刻间,郝老头高声唱喏道,

“金豆子重量二点九克,纯度百分之七十!”

瘦高高闻言有些呼吸一滞,“啥?才七成?”

胖子身子差点瘫软,“没理由啊。”

随即看了眼时翰林,吐了口气懊恼道,“看来你说的也没有那么准啊。”

时翰林先前眼观鼻鼻观心本不想趟这遭浑水,不过如今被胖子这么一说他改变了主意,随即颇有些玩味的看了看郝老头。

郝老头看着眼前小伙子的眸子清澈的犹如一泓深水,不由有些发毛,“怎么这位小友有话要说?”

时翰林笑着指了指其中一个现在还隐隐在冒着热气的烧杯。

郝老头脸色瞬间一变,旋即又恢复正常道,“这位小友看来也懂行?”

其实郝老头用的测色的办法后世仍在广泛采用,叫沉水法,大致原理就是通过体积的变化来反推黄金的密度。

这个测算方法有个关键点就是两个烧杯的温度要相同。

时翰林可是看的明白,刚才这俩烧杯一个接的是后院里的井水,另一个接的是暖壶里倒出来的热水。

“水这东西,温度不一样,体积也不一样,这七拐八绕的,成色就差出来了。”

时翰林笑着从桌上重新拿了俩烧杯,都接上了常温的井水,随即把刚才郝老头的操作重新又复盘了一次。

劈里啪啦的一阵算盘过后,随即时翰林在草纸上写下了“80.5%”,朝郝老头笑道,“咱们就依这个数?”

郝老头瞪了眼时翰林,“小伙子,你入行时间短,炼金这门学问可玄乎着呢,我们以前在老金沟炼金,托金的碗都得用新的,老的碗托不住金子,你说玄乎不?”

言外之意自然是指时翰林重新拿的俩杯子。

时翰林不紧不慢,绵里藏针道,“那咱们再用吊水法试试?”

吊水法同样是后世常用的一种黄金测色的手段。

郝老头吐了口气,心道真是碰见个硬茬子,心里直呼难受,难不成今天还能直接撕破脸?

随即叹气道,“果然是长江后浪推前浪,这回是咱老郝头老眼昏花啦,没错,这黄金的成色就是百分之八十点五。”

胖子刚才看的云里雾里的,如今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随即锤了时翰林一拳道,“伙计,你小子可以啊,火眼金睛啊!”

瘦高高和国字脸这会儿看时翰林也忍不住两眼冒星星。

郝老头随即又拨拉起了算盘子,“二点九克,成色八十点五,金价三十八元一克,总共是八十八块七毛。”

说罢就从钱柜里数出了票子。

胖子接过票子笑得合不拢嘴,“得嘞,郝老头,下次有货咱哥们儿还卖给你。”

说着几人笑嘻嘻的拉着时翰林一起出了门。

“翰林兄,我是真服了你了,不过刚才我咋看着有点迷糊呢。”出来的路上胖子越琢磨越觉得不太对劲儿,

“你说那郝老头刚才是不是想讹我们?”

黄金行业的水很深,时翰林对这种小伎俩其实也算见怪不怪了,并不打算大书特书,“可能岁数大了,忘了这茬子了吧。”

胖子大笑,“不管怎么说,你今天可真是帮咱们大忙了,没说的,出去搓一顿,我们哥几个儿也好些日子没能打打牙祭了。”

时翰林笑道,“成,交个朋友,不过我倒有个疑问,那些矿石你们从哪儿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