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怎么还撒起泼来了?”
“没想到李处长平常看着人不错,儿媳妇居然这么不讲理。”
“家门不幸啊!”
众邻居七嘴八舌地议论着。
李处长一直没有说话,保持着自己“高深莫测”的形象,但现在街坊邻居都对着坐在地上的曹英指指点点,他有些站不住了。
并不是想替曹英出头,而是关乎自己的脸面。
这时,林武峰走上前:“李处长,事情图南已经说明白了,您是长辈,又是领导,应该能明辨是非,您觉得该怎么办?”
曹英听到这话,就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急忙看向自己公公:“爸,你快为伟强做主啊!”
李处长看向孙子,轻声问道:“伟强,图南刚刚说的对不对?你要说实话。”
李处长把最后几个字咬的很重,李伟强吞了吞口水,又看向庄图南,被武力支配的恐惧涌上心头,他打了个哆嗦,支支吾吾道:“我,我就是看不惯我妈要替黄阿姨顶班,我才……”
听到这里,李处长已经明白了事情原委,他叹息着摇头,知晓了这件事他们李家不占理。
“哎哟,怎么就变成玲姐替曹英顶班啦?”宋莹道:“我之前可明明瞧见名单上年三十上班的就是曹英,这家里当领导的就是不一样啊,黑的都能变成白了咯,这让我们这些底层职工怎么活啊?”
“就是,我也看见就是曹英。”
“太过分了,简直不把我们底层职工当人看!”
“我明天就去找张书记!”
“我明天罢工!”
“我也一样!”
……
看着情绪愈发激昂的职工们,李处长暗自咽了口唾沫,“高深莫测”的形象愈发难以维持了。
这个年代,“唾沫星子淹死人”绝对不是玩笑,一个领导如果群众关系不搞好,被群起而攻之,那他的位置可就坐不稳了。现在不但关系没搞好,工人们还要罢工,到时候上面怪罪下来,他能不能安稳退休还是未知数,心里自然紧张。
李处长好言相劝道:“大家先别急,我不是没表态嘛,我作为处长,肯定不会偏袒自家孙子的,大家伙放心。”
“那你就说怎么办吧?”宋莹气势不减。
李处长缓缓道:“这样,这件事确实是伟强不对在先,还带着同学打了栋哲,但图南也打回来了,就当扯平了,我们两家既往不咎。”
“不行!”曹英在地上又抽搐了几下:“伟强伤成这样,绝不能就这么算了!”
“你给我闭嘴!”李处长冷眼望着曹英:“还嫌不够丢人吗?”
“呜呜呜……”曹英大哭起来,又偷偷扯了扯李伟强的裤腿,李伟强也“呜呜呜”地跟着哭。
“对,不能就这么算了。”
说话的是庄图南,众人见他开口,纷纷投过来目光,曹英也是一愣。
庄图南看着李处长,缓缓道:“我打李伟强他们几个,是因为他们欺负我妹妹、打栋哲,这是我作为哥哥该做的。但他骂我妈的还没算呢,既然跟曹阿姨说不明白,那我就找李爷爷讨个说法。”
李处长闻言眉头一皱,目光锐利如鹰地望着庄图南,试图用气势震慑,但庄图南依旧云淡风轻地对他对视,目不斜倚。
“就是,图南说得对!”宋莹道:“小孩子之间打打闹闹就算了,还敢辱骂长辈,屁大点儿就骂长辈,长大了还得了啊!”
“你!”曹英瞪着宋莹。
“你什么你!”宋莹指着她道:“瞧瞧你那样,我都替李处长丢人。”
“我……”曹英在家里呼风唤雨惯了,本想着我行我素替儿子出头,没成想遇到个嘴皮子比自己利索的庄图南,又遇到骂人比自己还高几个段位的宋莹,此刻心里憋着气,但就是发不出来,有一种吃了屎还吐不了的郁闷。
庄图南又道:“李爷爷,您是长辈,我相信您会妥善处理这件事,如果李伟强不向我妈道歉,明天我就去学校找校长。”
李处长闻言,顿时心里一慌,但表面淡定道:“图南,你先别冲动,这件事的确是伟强有错在先,我让他给你妈道歉。”
说着推了推一旁的李伟强。
“不行!”
啪!
曹英话音刚落,李处长一巴掌就甩在了她脸上,她捂着脸难以置信地望向李处长:“爸,你居然打我?我可是千里迢迢嫁进你们李家……”
“闭嘴!”李处长呵斥道:“你现在赶快给我起来,带着伟强好好给人黄玲道个歉,不然别想进我们李家的门。”
李处长也是一肚子气,本来都打算好自己退休生活了,非得闹出这么一档子事,平常为了家庭和谐已经忍了聒噪的曹英很久,今天这一出,彻底把压着的火发泄了出来。
他心里还隐隐有些感激庄图南,看自己儿媳妇被治住,孙子被管教,内心居然还有些许爽快。
他心想以后绝对不能再惯着曹英了,不行就让儿子跟她离婚。
曹英哪里见过这种场面,她想撒泼,但看着神色冷峻的公公,到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她感觉到,公公这些话不像是玩笑。
如果自己被赶出李家,那真就一无所有了。
有时候人就是这样,顺风顺水惯了,就会有恃无恐,平日里在家和外面有话语权,但自己的“保护伞”都开始排斥自己,她一时间神情恍惚。
我……真的错了吗?
她缓缓站起身,看着黄玲,轻声道:“黄组长,今天是我不对,我不该惯着伟强,我向你道歉。”
接着瞧了眼李处长,李处长眼神依旧冷冽,她又把李伟强拉过来,推到黄玲面前:“伟强,给你黄阿姨道个歉。”
李伟强本来憋着气不想开口,但一看到庄图南淡漠的眼神,立刻就脊背冒汗,他很难想象,现在看似沉默寡言的庄图南,先前在学校就跟老虎似的,把他们一伙人一拳一个。
“我,我错了,对不起黄阿姨,我不该说那种话。”李伟强支支吾吾道。
经过这件事,他内心蒙了层阴影,决心以后看到庄图南他们就绕着走。
既然惹不起,还躲不起吗?
庄图南走到李处长面前,淡笑道:“李爷爷,谢谢您主持公道,您真是明是非的好领导。”
听庄图南这么一说,李处长微驼的背挺直了几分,他露出慈祥地笑容:“图南,难怪大家都说你懂事,今天看来是真的,以后好好照顾你妈妈,这件事,就过去了,如果曹英伟强再敢找你麻烦,我饶不了他们。”
“嗯,谢谢李爷爷。”庄图南礼貌说道。
这个结果庄图南已经提前预想到,他打了李伟强一伙,也替俩跟班和妈妈出了气,没必要再纠结不放,把人逼急。
前世经历职场的摸爬滚打,庄图南自然明白打一巴掌给一颗枣的道理。
李处长的为人他早已提前了解,喜欢做表面功夫,走形式主义,跟自己愚孝的父亲庄超英一样,喜欢把大道理挂在嘴边,把面子看得比什么都重要。
刚才那副情景,李伟强这小子回去一看就没说实话,只说自己挨了打,曹英就咋咋呼呼地招呼众人来讨说法。
他全程对李处长态度谦和,言语间又刻意抬高,让他“主持公道”,加上宋莹主攻,街坊邻居助阵,李处长没有不顺着自己给的台阶往上踩的道理。
在他眼里,李处长就像一颗弹簧,如果外面给的压力越大,弹簧就压的越紧,随时都可能把你崩开,但你把两头抓住,向两边不断拉伸,弹簧就没有了反弹的力量,失去了伤人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