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刻钟后,周道成缓缓睁开双眸。
脸色虽还透着几分苍白,但眼眸中也恢复了神采,进入体内的魔气,也在净魔丹的丹力与充沛法力的双重围剿之下,绞杀得干干净净。
当望见九伯和大嫂正守候在自己身旁时,周道成先是起身行了一礼,然后施了个“清灵术”将身上的血迹污浊驱除。
又取出一件风衣,披在身上,遮盖那撕裂的衣裳。
确保自己仪表整洁后,周道成这才快步上前,向两人揖礼道:“多谢九伯,大嫂相救,不然的话,道成恐怕已经丧命在那魔修刀下了。”
王秋月见状,连忙上前柔声道:“道成,都是一家人,说谢就见外了。况且族人求援,若见死不救,那哪还像个家族的样子啊!你现在感觉如何?身体可还有大碍?”
“多谢大嫂关心。”周道成感激道:“小弟伤势已经无伤大雅。”
看着眼前两人和气融融的样子,周子锐眉眼紧锁,脸色微沉,直接开口斥责道:“哼,你小子倒是能耐了,连对方是个几层修为的魔修你都没搞清楚,就敢一个人与这魔修交手,我都不知道该说你是勇猛无畏,还是糊涂愚蠢!”
“你既然送了传音符,告知了地点后,就该远离此地,躲得远远的,而不是逞能显威!你知不知道要是我们再晚来那么几息,你这条小命就没了!”
面对着九伯这一声声斥责,周道成虽然心里面很不爽,但也找不到什么反驳的理由。
当然了,这纯粹是因为在九伯突如其来的斥责下,有些走神,脑海中闪过的一丝念头而已。
周道成默默低下头,老实嗫嚅道:“九伯教训得是,侄儿知错了。往后侄儿一定时刻警醒自己,谨小慎微,绝不敢再这般冲动行事。”
见周道成耷拉着脑袋,认错的态度也诚恳,周子锐紧锁的眉头这才缓缓松开了些。
心中的责备之气也消散了大半,心想这孩子好歹是知道错了,若是再一味斥责下去的话,怕是会挫伤了这孩子的锐气。
摆了摆手,语气恢复了几分平日里作为长辈的平和,说道:“你知道错就行了。回去之后,去执法堂好好跟那些傀儡们练习一下攻伐之术,还有逃跑保命的手段也都学一点,别再冒冒失失的将自己置于险地了。”
“侄儿明白。”周道成连忙应道,“多谢九伯的教导。”
这时,大嫂王秋月也轻声说道:“道成啊,你也别怨你九伯生这么大气。你修为尚浅,又是头一回碰上魔修,确实不该如此贸然逞强。”
“不过话说回来,你能跟这魔修缠斗这么久,足以见得这些年来,你在族内没有荒废修行,家族的培养也没有白费,也难怪九曾叔祖父时常把你挂在嘴边。”
周道成抬起头,望着大嫂,点头诚挚道:“我明白的,大嫂,你且放宽心。”
“行了,既然道成伤势并无大碍,咱们这就去那魔修尸首搁置之处瞧瞧。正好将他脑袋割下,带回族里,抽个时间给袁家诛魔堂送去,换些资源回来。”周子锐说完,飞身离去。
王秋月和周道成也紧随其后。
十息之间,便来到王虎那具冰冷的尸身前。
周子锐面色冷峻,抬手间便是一抹凌厉金光,精准的割下王虎首级。
用木盒盛装,收进储物袋里。
随后,又摄取尸体上的储物袋,搁置身前三丈开外,指尖轻点,几道金色法诀闪过,顺利抹去了袋上魔印。
一瞬间,袋中物品便冲了出来,悬浮三人面前。
一大把散发着浓郁血腥气息的红色弹丸......
一枚灵息探测珠......
数十颗散发着黑色不祥气息的魔血丹......
一张皱巴巴的人皮卷轴......
以及一幅损坏的过于严重的绢布......
魔修因是凡人由来,天生便无神识,自身所谓的魔力也不过是血肉所化,与天地灵气背道而驰。
故而,修士之间正常的祭炼法器之术对他们而言堪称奢望。
他们手头的魔器,要么是以残忍手段收集凡人血肉,混入自身魔气,历经一番邪异炼制而成;要么便是从仙修手中巧取豪夺而来的法器,再强行用魔力磨灭仙修所留下的法诀,如此才能勉强操控一二。
但相较于自身炼制的魔器,他们夺来的这些法器使用起来,到底是差了几分火候,远远不及魔器用的得心应手些。
更何况,当仙修达到筑基境后,所炼制的灵器是以神识来烙印专属封印的。
这就让魔修们犯了难。
毕竟想要用魔力来磨灭灵器中的神识,简直难如登天,往往费尽心机也收效甚微。
至于灵矿、灵草、灵兽、灵植这类修仙必备资源,魔修虽说也能用,可吸收转化的效果与正统仙修相较,犹如萤火之于皓月,逊色万分。
本来这数个元会以来,魔修们也有着自己的一套用魔力所炼制的丹药、魔器、符箓、阵法这一类的技艺,可惜在仙修们持续不断的围剿焚烧下,留存于世的技艺典籍已然寥寥无几。
如今天元大世界内,除了少数几个传承悠久的魔修门派,还藏有零星技艺典籍之外,绝大多数的魔修使用的都是些不入流的手法。
要么生食血肉,要么就强行凝结成丹药。
这种东西,比旁门左道的邪修所炼制的魂丹、血丹,都要差上许多。
而这王虎,本就是从黑风寨侥幸捡了一条命逃出来的,又在深山密林中躲了将近一年,身上能有什么好物?
说起来,仙修与魔修之间相互厮杀,多数时候确实捞不着什么油水,即便成功斩杀对方,对自己有利的物品也往往寥寥。
可即便如此,双方争斗仍在继续,不死不休。
究其根源,还是那缥缈却又至关重要的气运之争。
或者更干脆一点,天魔不死,魔修便永不会消亡!
“这魔修也不知是从何而来,竟然跑到了咱们北睚山域来?”王秋月柳眉微蹙,轻声道出心底疑惑。
周子锐负手而立,微微颔首,淡淡道:“咱们这山域附近,能出现魔修踪迹的,也就只有前年被咱们那西边邻居吴家给倾力剿灭的黑风寨了。依我看,这魔修,大概率就是从那黑风寨逃窜而出的余孽罢了。”
说着,周子锐的目光看向了那两件魔修遗物。
挥手招来,率先入手的,是人皮卷轴。
展开一看,一股浓烈到近乎实质化的血腥气息扑面而来,熏得周遭空气都仿若凝滞。
只见那卷轴之上,绘满了魔修食人,残忍屠戮生灵的可怖画像,其笔触癫狂肆意,血浆四溅,浓稠的暗红色液体滴滴都似在凄厉嘶吼,汹涌着要冲破画卷这层禁锢。
如果凡人所见,只是匆匆一瞥,恐惧便会深植心间,一辈子都绝难抹去,在惶恐与煎熬中度过此生。
这也就是为什么,有那么多的凡人只是看上一眼,便会情不自禁的杀人嗜血,自行运转起这卷轴上记载的魔功。
只匆匆一眼,周子锐便迅速阖上卷轴,心中暗道。
“这卷轴,十有八九是魔修血煞一脉的魔功。这东西有些价值,一起带回去,起码能在袁家那里多换一件中品法器。”
收好魔图后,视线顺势移向另一边破损颇为严重的绢布。
绢面泛黄黯淡,污渍斑驳,蛀虫侵蚀的痕迹十分严重。
展开时,内里字迹也是潦草凌乱,如孩童涂鸦一样,周子锐眼底不禁泛起一丝不屑,只当是这魔修随手所记下的无用杂物。
可当目光快速下移时,他却觉得有些不对劲。
直到某个文字撞进了他眼帘......
周子锐神色瞬间剧变,瞳孔微缩,双手竟不受控的颤抖起来,甚至逸散出道道凌厉气息。
这破旧绢布绝不可能是这魔修之物,这上面有秘密,还是大秘密!
他匆匆合上绢布,强自镇定,可紊乱的气息,起伏的胸膛还是不由的暴露了他此刻的心绪不宁。
这般异样,顿时引得正在一旁仔细观摩着魔修遗物的王秋月和周道成的齐齐回头。
四道目光齐刷刷的聚焦在他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