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高粱面馍

1977年,3月15号。

黄县刚下过一场大雨。

第一中学,高二(1)班的教室外面。

李安眼神涣散的蹲在房檐下。

前世的记忆和今世的记忆凶狠的撞在一起,像是一颗炸弹在他脑子里爆炸。

无数的画面在他脑海里闪过。

一刻钟后,他才渐渐清醒过来:

“我只是逛旧个书摊,怎么会穿越到77年。”

李安欲哭无泪:

“要是穿越成一个富贵人家,我还能接受。”

“穿越成饭都吃不饱的穷学生,算什么事嘛!”

“我的9万3千元存款啊!不知道便宜便宜哪个王八蛋。”

他上一世是孤身一人,最让他心疼的就是省吃俭用存下来的钱。

“人死了,钱一毛没花!!”

李安需要时间冷静、冷静,才能适应突然的穿越。

但饥饿感汹涌而来,击碎了他的思绪。

“饿!”

“太他么,饿了!”

李安捂着肚子,肚子已经瘪下去,胃里在冒出酸水。

李安感觉这样下去,这酸水会像无情的黑洞,把他的胃消化掉。

“烤鸡、炸串、牛排......”

李安想道了前世的各种美食。

这一刻,如果有一只烤乳猪在他面前,李安觉得自己都能吃完。

幸好,前身的记忆中,这个时候正是饭点。

但前身家穷,又穿着一身烂衣服,只能吃最差的饭菜。

碍于少年人的自尊心,他总是等其他同学吃的差不多,才去打饭。

李安立即打定主意:

“马上去打饭吃。”

......

黄县人把一中所在的这片区域,称作“大水坑”。

也有的人叫“鸡窝子”。

大水坑四周高,中间低,一下雨就会变成一个大泥坑。

一中就坐落在大水坑靠中间的位置。

......

李安决定去打饭,刚站起身,就感觉天旋地转,双眼一片模糊。

这是蹲太久,再加上低血糖,一时间大脑供血不足。

他勉强的用手臂撑住墙壁,才让自己没摔倒。

李安手撑着墙壁,缓了好一会,才恢复些力气,能够走路。

这种恐怖的饥饿是他从未体验过的。

李安跨出房檐,一脚踏在泥地里,噗的一声,泥水四溅。

一些泥水溅到他的脚腕上。

“好冷!”

他发现自己的裤子短了一截,脚腕赤裸的露在外面。冰冷的泥水溅到脚腕上,有种冰冷的刺痛。

3月的春风,依旧刺冷。

李安穿着这不合身、单薄的裤子,在寒风中瑟瑟发抖。

“这是要冷死我啊!”

“连件合身的衣服都没有。”

“先忍忍,吃完饭再想办法。”

只有把肚子填饱,他才有精力想办法改善现状。

......

打饭的地方在学校最东边的“总务处”,离这里有100多米远。

100多米,好远的距离啊!

李安咬着牙走完这100多米。

终于在他要虚脱的几乎要倒下时,李安看到了装着饭菜的铁盆。

他好像闻到了一阵阵饭菜香。

这里除了最后一个值日生外,已经没有其他的同学了。

李安吞咽了几口唾沫,慢慢往前走去。

这值日生认识李安。

他对李安的姗姗来迟感到不悦:

“打个饭还磨磨蹭蹭,只差你了。”

他都不用翻看本子,就知道李安的饭是铁盆里仅剩的2个黑乎乎的面馍。

值日生示意李安赶紧把面馍拿走。

李安抓起一个面馍,塞进嘴里,狠狠咬了一大口。

这一口面馍直接差点卡住李安的脖子,他费了好大劲才咽下去。

李安眼睛的余光看到旁边的菜盆里还剩着一些菜叶子和汁水。

他看向值日生:

“这菜盆里还剩下一些,能给我吗?”

“吃完后,我帮你把这些桌子搬到房间去。”

李安打算跟值日生做一个交易。

值日生扫了一眼菜盆,发现里面只剩下几根白菜叶,讥讽的说:

“一点剩菜,也没人要了。你想要就勺走吧。”

“不过说好,是你自己要帮我搬桌子的,我可没强迫你。”

李安不在意值日生的语气,果断的说道:

“这桌子是我主动想帮你搬的。”

他拿起高梁面馍在菜盘里划拉一下,然后塞进嘴里。

“好难吃。”

李安五官紧锁,强忍着把这口面馍吞下去。

面馍的口感像是压缩饼干,但是味道却像比压缩饼干难吃数倍,吃起来发涩、发酸。

要不是有菜汁,李安还真难把这面馍咽下去。

尽管难吃,李安还是就着剩菜,几口就把2个黑乎乎的高粱面馍吃完。

值日生还没有离开,他吃着玉米面馍就着粉条白菜。

他看到李安饿死鬼模样的吃法,嗤笑:

“吃完了,就快点搬桌子。”

“随便把盆子也搬进去。”

李安点点头,把桌子上的8个铁盆,分2次搬到了后面挂着“总务处”牌子的房间内。

然后再搬起一张桌子,朝总务处挪去。

这只是普通的课桌,按理说以少年人的力气搬这点距离,应该毫不费劲。

但是李安身子太虚,长期营养不良,让他使不出力气。

李安只是搬完3张桌子,就有一种身体被掏空的错觉。

“还剩4张桌子,咬咬牙就搬完了。”

李安对自己说。

尽管,李安有办法糊弄值日生,但他向来说到做到。

值日生抬头看向李安,心想:

“这小子,肯定要求我帮忙了。”

但李安却出乎他的意料,一个人把剩下的桌子都搬进房间。

“总算搬完了!差点累死。”

李安虚弱的靠在墙上,大口喘气。

他朝值日生说道:“桌子搬完了。”

值日生竖立大拇指:

“李安,你算条汉子。”

他用从小人书里学到的话夸赞李安。

说这句话的时候,值日生觉得自己也是个重情重义的汉子。

值日生接着说:

“我叫乔有为,是高二2班的,跟你村的吴秀一个班。”

李安把目光投向乔有为,注意力停在他饭盒里的玉米馍上。

这个玉米馍比高梁馍好看,味道估计也会比高梁馍好。

“咕咕咕......”

李安肚子发出响动。

乔有为听到“咕咕”声,眼睛看向饭盒中的玉米馍,又看向李安。

他脑子里不断闪过“江湖道义”。

“李安,这玉米馍给你吃。”

乔有为眼睛一直直勾勾的看着玉米馍,但手却把饭盒递向李安。

李安把玉米馍从饭盒中拿出来。

玉米馍要比高梁馍软,馍还是温热的,散发着轻微的甜香味。

乔有为咽着口水,盯着李安手里的玉米馍。

李安好想一口把这玉米馍塞到嘴里吃完。

在乔有为的目光中,李安把玉米馍掰成2半,把大的一半递给乔有为。

李安:“我只用吃半个,谢谢你!”

乔有为接过玉米馍塞进嘴里:

“我乔有为,认你这个兄弟,以后谁欺负你,我帮你揍他。”

少年人的友谊就是来的这般快和莫名其妙。

李安感到意外的打量乔有为。

这玉米馍明明是乔有为的。

他只是把一半玉米馍还给乔有为,乔有为却感激他。

这种单纯、直率的天性,值得一份友谊。

李安笑着说:

“好!以后有人欺负你,也来找我帮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