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马追火车,显然是不现实的。
火车是钢龙,铁马,穿山过湖,追风踏燕,不是畜力所能比。
因此罗维他们更多只是沿着铁轨往前走,而没有心存追上火车的念头。
之前由于那列火车基本很少停站,袁守和一行人也是想着从中途截击,爬上火车,然而他们还是错判了列车的速度,与它失之交臂。
如今错过了那趟列车,他们便只能派出一人到附近城里传信,其他人则继续南下,他们能做的只有尽快赶路。
太阳还未落山前,一行人进入铁路边的小镇。
这样的镇子,做的是火车上乘客的生意,迎的是八方客。
过去这些小镇迎的是镖局,马帮,然而随着火车和铁路的发达,如今道上已见不到这些人,只在西南的一些山路上,才有马脖子上那铃铛的响声。
会在镇子落脚休息的,既有在附近下车的旅客,铁道工人,也有沿着铁路行进的一些短途商队。
因此他们这只马队进入的时候,非但没有引起别人的怀疑,反而还有许多商贩凑过来推销东西。
袁守和在这里有相熟的客栈,很快带着众人在店内住下。
他们只在这里过一晚,第二天便要继续赶路。
罗维今天同别人厮杀了一整天又接连赶路,十分疲累,吃完饭到了房内,也顾不跟搭伙的同伴交谈,打听多点情报,倒头便睡。
到了半夜,罗维半梦半醒之际,只听见一声声细碎的脚步声。
在平常这样的声音并不吵,然而当它多起来,并且整齐划一的时候,便显得很不妙,叫人心里难免发慌。
罗维起身,来到窗边,轻轻推开一道缝,往街面上看去。
只见黑漆漆的路面上,突然多出了许多盏红通通的灯笼,红光妖异,照出旁边影影绰绰的人影。
“八月十五游花灯啊?”罗维自言自语道。
“什么游花灯,是红灯照!”
听到女声,罗维吓了一跳,转头看去,只见袁白花不知道什么时候已贴在屋檐上,就在自己边上,正扒着窗户观察底下的状况。
“你干什么?扮采花大盗啊?”
“扮?”
袁白花瞪了罗维一眼,“我看你都不用扮,你简直就是。”
“那你还站我旁边,是打算抓我现形啊?”罗维微笑道。
袁白花不跟罗维说笑,坦诚道:“其实我是来监视你的。”
“监视我?”
罗维不解,“你监视我做什么?难道你以为我是奸细还是采花大盗?”
“暂时还不知道你是哪一样,但你很可疑就是了。”袁白花答道。
“好,那等你看出我是哪一种人了,还麻烦你告诉我一声。”
罗维指了指底下那支一眼看不到头的队伍,“至于现在,还请你告诉我,红灯照是什么?”
“呵?你刚出来混,哦不是,行走江湖啊?红灯照你都不知道?”
袁白花得意道:“红灯照,是发源于津门的拳会,只收女性,跟义和拳,白莲教都有些关系。
据说加入红灯照的女人原先都是裹小脚,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
等进了红灯照,拜过黄莲圣母,跟大师姐在静室习练几天后,一个个便都习得了道术,刀枪不入,水火不侵,就是洋枪洋炮见了她们也哑火啊!”
罗维不置可否,应付式地点了点头。
“怎么,你不信?”
袁白花一下看出罗维的心思,“你行走江湖的资历还浅薄,什么都不懂很正常,如果你喊一声好听的,我倒是不介意提点你几句。”
“这怎么好意思呢?”
罗维摊手,“我这人一向是得罪人多,称呼人少,万一有哪句开罪了女侠你,反而是我的罪过了。”
“我相信你没撒谎。”
袁白花剜了一眼罗维,“都说出来混的是一个好汉三个帮,你都去拼命了还找不到人帮手,这足以证明你有多遭人恨。
就是真给你单枪匹马砍翻了沧州三枪,江南十剑,也没人帮你传出去,不威风。”
“想逞威风的早死八百回了。”
罗维说着就要将窗户关上。
“等等!”
袁白花伸进来一只手,拦住罗维。
“还有什么指教啊女侠?”
“指教不敢当。”
不管是真心还是做戏,反正袁白花对“女侠”这个称呼很满意。
她神秘兮兮道:“你说,红灯照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联想到红灯照的来历,罗维心头一动,“你是说她们也是为了玉玺?”
“你的悟性不差。”
袁白花满意地点了点头,“如今九州各路豪强都算是因为玉玺而被调动起来了,红灯照与义和拳,白莲教之间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她们肯定是得到了消息,前来助阵的。”
“看来有一场架要打了。”
罗维沉吟道:“只是不知道在哪里打。”
“所以我们才要去一探究竟。”
袁白花笑吟吟道:“我看红灯照众人也是刚来,她们必定会去跟义和拳会合,我们跟着这支队伍,也许就能找到他们的坛口,探知消息。”
这正合罗维的意,他又随口问道:“袁大侠知道这件事吗?”
袁白花当即皱眉道:“你都说他是大侠了,就是他知道了,也不会做出偷听这种事情的。”
“那就只能由我们代劳了。”
“没错,因为我们不是大侠。”
袁白花将腰间的细长佩刀取出,冲罗维晃了晃,高兴道:“你把家伙带上,今晚,我们夜探义和拳。”
罗维点头,转身走到床边,将黑刀墨渊系在背上。
就在这时,睡在另一张床上的同伴翻过身来,迷迷糊糊睁开眼睛,“罗兄弟,你干什么去?”
“放水。”
那人本来就睡得迷糊,罗维随口应了他一声后,他转个身又沉沉睡去。
罗维走到窗口,轻轻跃上屋檐,踩在瓦片上,悄无声息。
这时候红灯照的队伍已走远了,只剩下那星星点点的红灯笼在前头闪烁。
“我得提醒你一句。”
袁白花突然收起原先兴奋的心情,语气认真。
“我爹说了,白莲教跟义和拳,不是我们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