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都是给你惯的

“我好冷……给我一碗热汤,求求你们了……”

一片白皑皑大雪中,姜梦柯一身单薄粗衣,浑身颤抖地匍匐在地上。

她被冻得四肢早已失去知觉,两条手臂角度诡异地摆放在身侧,身体消瘦得好似只剩下一副骨头。

她在这里跪了四个时辰,意识早已模糊,她好像快要死了。

她好想喝一口热乎乎的汤,哪怕一口就行。

旁边传来一阵嗤笑声。

“区区一个给小姐提鞋的贱婢,还以为自己是曾经那个备受宠爱的侯府千金呢!给你一碗热汤,你也配?!”

小厮对姜梦柯吐了一口唾沫,满脸不屑。

“贱婢也敢在小姐大婚之日故意冲撞她,大公子吩咐了,不跪够六个时辰,便不让你起身,这还早着呢!”

这些鄙夷的话语在姜梦柯的耳边渐渐消散。

她忽然想起自己那如同笑话的前半生。

她本是镇北侯府千娇百宠的千金,却在那一日,被告知自己只是个假的。

只因侯府真千金出生时,被记恨侯夫人的奶妈子偷偷抱走,又把从路边捡来的她抱回去,这才导致一场闹剧。

自从真千金姜月月回家,原本属于她的宠爱,所有荣誉,连同嫡女之位在一夜之间全被对方夺去。

父母口口声声手心手背都是肉,却眼睁睁看着她被姜月月污蔑,被皇后消除了户籍,变成了姜月月身边的提鞋婢。

大哥二哥也亲口承诺,就算他们的亲生妹妹回家,也丝毫不会改变她在他们心目中的地位。

可她不过是不小心摔倒冲撞了姜月月,大哥便狠狠打了她一巴掌,让她每日都在大雪中跪够六个时辰。

二哥抄起棍子把她的两条手臂打断,不给她医治,只为给姜月月出气。

从此她用嘴帮姜月月提了三年的鞋。

那位与她从小便有婚约的大皇子,也曾安慰即使她不再是侯府的嫡女,也会迎娶她。

不过在他神情复杂地亲口对他说,皇后不会让他迎娶一个提鞋婢的时候,她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她自知这么多年是自己顶替了姜月月的位置,害她在外面吃了很多苦。

所以她拼命地伺候她,拼命地讨好家人们,只为补偿。

可无论她怎么做,在父母和兄长们的眼中,她永远都是罪人,在她和姜月月之间,他们永远都只选择姜月月。

分明是她陪伴了他们十几年啊!

母亲身体不好,她为了她日日夜夜钻研医术,熬到很晚都不睡。

大哥夜里时常咳嗽,二哥胃寒,他们每天早上喝的暖呼呼的梨汤,都是她早起熬制。

为何最后他们都只维护一个十几年不曾见面的人?

姜梦柯真的好想问问他们,为何十几年的陪伴,却永远都跨不过血缘那一关?

可她没有力气了。

她的体温如同沙子一般飞速流失,意识逐渐溃散,眼前的一切景象都模糊了。

最终没了气息。

姜梦柯感觉到自己飞到半空,看见了那具逐渐被大雪淹没的尸骨。

身穿华服的镇北侯及其夫人匆匆赶来。

侯夫人王氏哭得肝肠寸断,最终在镇北侯怀中晕厥。

一袭艳红嫁衣的姜月月依偎在大皇子顾祈年的怀里,也哭红了眼睛。

“姐姐怎么……都怪我,倘若我能早点过来,姐姐就不会被冻死了。”

顾祈年眼神复杂地盯着那具早已僵硬的尸骨。

他转头柔声安慰:“月月不必自责,终究是她自己咎由自取。”

“她若是没有嫉恨于你,故意撞坏你的凤冠,就不会在此罚跪。”

姜梦柯的灵魂麻木地站在他们面前。

她记得,那凤冠是被姜月月失手弄坏的。

她故意在自己经过时伸腿绊倒她,随后假装摔倒在地上。

父母和兄长们过来时,看到的就是姜月月泪眼婆娑地跌做在地,故意当面把摔坏的凤冠藏在身后,还假惺惺维护她,实则却是在给她泼脏水。

无论她怎么解释,他们都只相信姜月月的话。

没有人会相信她,没有人会相信她。

最后姜梦柯看见大哥姜云升表情悲痛地让人用一张草席裹住了她的尸体。

二哥则眼神轻蔑地睨着那副草席:“早不死晚不死,偏偏赶在月月大婚之日死,真是晦气,赶快把她的尸体扔出去喂野狗!”

姜梦柯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尸体被野狗慢慢撕烂分食。

而姜月月和顾祈年却被宾客众星捧月,道贺声连连。

兄长们边让人烧了她的遗物,边不舍地拥抱着姜月月,亲自护送她上花轿。

好一幅充满幸福的画面。

谁又会记得那具被野狗分食的尸骨?

一股强烈的不甘充斥在姜梦柯的胸腔,倘若她能有一次重生的机会,定要让这群没有心肝的人后悔这样对她。

“你醒醒呀姐姐,怎么会这样……”

一阵啜泣声在姜梦柯耳边响起。

她缓缓睁开双眼,看见姜月月依偎在顾祈年怀里,哭得楚楚可人。

她看见了对方脸上的错愕。

“姐姐?难道你没……”

是啊,难道她没死?

她真的重生了?!

姜梦柯徒劳地挣扎了一下,断掉的双臂完全没有知觉,刺骨的寒意重新包裹住她的身体。

忽然,她仅有的力气好似在一瞬间都被抽空了,眼前一阵晕厥,她卸了力气又重重摔了回去。

这种奇怪的晕厥感,在过去三年里时常出现,姜梦柯也一直没有在意过。

“梦柯,你怎么样?”

一双手扶着姜梦柯的腰身,把她搀扶起来。

面前是顾祈年布满担忧和愧疚的脸。

姜梦柯看了眼对面姜月月变得有些僵硬的脸,和顾祈年身上鲜红的喜服,只觉得万分刺眼。

“不过一条贱命而已,哪里担得起大皇子殿下的关心。”

姜梦柯从自己重生的事实中反应过来,她疏远地往后退了一步,避开顾祈年伸过来的一双手,语气淡淡地说着。

看到她冷漠的表情,顾祈年的心脏好似被尖锐的东西割了一下,酸涩与疼痛充斥胸膛,身体瞬间僵了僵。

他和姜梦柯青梅竹马,她每次见到他,都是立马飞扑进他怀里,甜甜地叫他祈年哥哥的。

怎么现在她变了?

顾祈年还没有反应过来,余光就看见一道身影朝姜梦柯冲了过去。

下一刻姜梦柯的右脸便狠狠挨了一巴掌。

“都是给你惯的!殿下好心好意地关心你,你非但不识好歹,还在这里说些酸话,你以为自己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