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9章 国丧

翌日。

七月初四,皇帝入帝陵。

众嫔妃从三更起便披麻戴孝,候在皇上的寝宫。

哭声从夜里到天明,吵的太后头疼不已,没有睡好。

她伸手按着太阳穴,心烦意乱的说道:“这些哭爹喊娘的死东西,一天就知道鬼叫鬼嚎,烦死人了。”

老嬷嬷在一边劝道:“今日皇上下葬,她们便如同水中的浮木,已经没了主心骨,这会指不定多难受,等皇上彻底下了葬,她们也就死心了,到那时便如案板上的肉,太后想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

太后的脸色这才缓和了一些。

“你说的倒也不无道理,既然她们想嚎,就让她们嚎去吧,反正她们也蹦哒不久。”

老嬷嬷又说道:“十四王爷登基之后,定然要另立新后,那原来的皇后,又要如何称呼?”

太后哼了一声道:“按历代律,再没有太子登基之前,前皇后会被尊为圣母皇后,如今秦太师涉嫌谋反,哀家如何会让她坐上圣母皇后的位置。”

“新皇登基,处置前皇后乃是大忌,更何况还有皇后嫡子在,稍有不慎,恐怕……”

太后勾了一下唇角道:“哀家自然会寻一个合适的由头,滴水不漏。”

“太后运筹帷幄,自非常人可以比拟,时候也差不多了,咱们是不是也该过去看看。”

老嬷嬷试探的问了一句。

太后不情不愿的站起了身。

“确实得去瞅瞅,墨铎第一次主理这么大的事情,哀家还是不太放心。”

老嬷嬷赶紧叫来宫女,给太后更衣,出了坤安宫,远处的哭声又大了几分。

墨渊与盛以宁也进了宫,两人同样是一身素色,左侧跪着各宫嫔妃,以及皇子公主,右侧则跪着一众披麻戴孝的大臣。

这种时候即便是没有眼泪,也要硬挤出几滴,众人恨不得把一辈子的伤心事全都想了一遍,掐自己大腿里子的,更是大有人在。

一时间哭声一片,此起彼伏。

盛以宁与墨渊站在阶前,旁边是十四王爷墨铎和国师。

这时,有人高声喊道:“太后驾到!”

众人顿往两旁分开,给太后让出了一条路来。

墨渊和盛以宁也同时躬身。

“参见太后。”

“都免礼吧。”

太后身穿一件黑色素纹罗裙,头上没有任何装饰,反到更显得人素雅大气,贵不可攀。

她被老嬷嬷扶到了台阶之上,目视群臣。

声音威严的说道:“哀家不忍众嫔妃年纪轻轻便沉埋黄土之下,已降下懿旨免除陪葬,国丧之后,哀家会责一吉日,送众妃出宫。”

妃嫔们本来还在担心会否会被拉去陪葬,听太后如此说,顿时都露出了喜色。

“臣妾等多谢太后恩典,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太后颔首道:“都起来吧,时辰也差不多了,送皇帝入皇陵。”

国师微微颔首,走到了台阶前,高声念起了祭词。

一大段冗长的祭词过后,国师步罡踏斗,围绕棺周走了三圈,手腕一震,已将巨大的灵幡插在了棺椁之前。

袍袖一扬,看着天空说道:“帝登天宫,魂魄飞升,三魂早聚,入土为宁,佑我云苍,万代安顺,福祉百姓,德被苍生。魂兮安枕,魄兮永宁,起灵!”

话音一落,旁边的宫卫顿时吹响了牛角号,一阵呜咽之声响起,悲伤的气氛瞬间攀升。

众人的哭音顿时又大了一倍,几乎压过了牛角声。

几个朝臣躬身上前,抬起了皇上的灵柩,迈着沉稳的四方步,随国师出了皇帝寝宫。

众嫔妃亦紧紧跟随,使劲浑身解数,将这场戏演至落幕。

盛以宁的目光从她们脸上扫过,心中顿生讥讽。

众人皆是哭,真心者却太少,干打雷不下雨者不在少数,皇上妃嫔虽多,却各怀目的。

记得她曾在哪里看过这样一句话,皇家的感情并不是感情,都是利益。

如今,她总算是见识到了,与其互相猜忌,到不如一生一世一双人。

思及此处,不由看向了走在身侧的墨渊。

墨渊心有所感,也朝她看了过来,薄唇扬起,笑容中满是暖意。

盛以宁弯起手肘,在他手臂上轻轻的碰了一下,以做回应。

墨渊微微颔首,便将脸转向了前方。

盛以宁抿了一下唇,忽觉一道光线看着自己,抬起头,正好看到墨云舒。

两人的目光一处即分,盛以宁不由皱了一下眉头。

这是她第二次见到墨云舒,心中依然十分不适。

此人虽然生的俊美,奈何颧骨过高,一脸薄情之相,即便不懂相术,也能看出此人不是善茬。

他本就不受待见,如今皇上已死,秦太师也做反贼论,谅他们母子也翻不了天。

旋即又觉得好笑,自己与宫中并无直接瓜葛,即便有什么风浪,也与自己无关。

身前,墨云舒又将目光转向了墨铎。

他与墨渊不一样,两人虽然都是操办此事之人,墨渊却是被动,看他神情寡淡的样子,是真的不想再参合皇家之事。

但是墨铎不同,他身为未来的皇帝,今日却被太后压制,一句话都没说,眼中已有怨怼,这一点到是可以利用。

人心最是复杂,没有几人能不被权势左右,更何况这是万万人之上的帝位。

皇上一死,宫中必然会大洗牌,想要自保,必须得拉拢墨铎,再则,便是墨渊。

太后暂时还要倚仗他的兵权,他说一句,比别人说上十句百句都要好用,他对盛以宁似乎真的动了心,这一点也可以利用。

皇后也一直阴沉着脸。

秦太师已多日没有消息,恐怕凶多吉少,没了兄长的支持,自己无疑被断一臂,他日墨铎纳妃封后,哪里还有自己的好日子过。

想要活着,必须得另找大树依附,如今在京中能说的上话的,只有墨渊,不论如何,她都得与墨渊见上一面。

嫔妃可以出宫,却从来没有皇后出宫的先例,且若就这么走了,她也不甘心。

这么多年,她在宫中汲汲营营,为的就是儿子能登上大位,如今半路被人抢夺,如何能忍。

没想到太后这一招后手,竟藏的如此之深。

皇后头颅微低,完美的藏住了眼中的怨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