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钟升。
钟古想起了那个不负责任的幽灵，他给钟古留下了一堆的知识，还用那些庞杂的记忆疏通了钟古的精神，为钟古探寻到了思维空间的存在，正因如此钟古才能进入这种类似于走马灯、实际上大脑运转到极致的状态。
一切都慢下来了。
而随着答案水落石出的，是“黑白四象冥想法”。
由基底四维冥想法发展而来，在思维空间中先构筑出四维的四个角，再在两端构建出黑白的节点，乍一看好像只是在基底四维外面套了两个多余的精神力节点，但精神力节点的连接和其他多余的要求却变得更多更复杂了。
正八面体的空间结构对于后续魔力的修行影响极大，基底四维作为基础冥想法的结构是非常稳定的，所以引入魔力循环也会顺畅许多，可以让初学的巫师学徒快速进入巫师的世界当中，天赋高的学徒甚至能够在几分钟就感知到魔力的存在。
但正八面体却完全相反，稳固结构会率先要求精神力能够顺畅的在空间模型中运行，随后才能缓慢引入外界的魔力，不然只会导致精神力结构崩塌，然后陷入精神力消耗过度的昏迷中。
而且就算精神力结构趋于稳定，外界魔力的引入也有要求，黑白两端必须能够分清楚，但思维空间的内部，精神力节点完全相同，想要分别所谓的“黑白”两端只能靠直觉。
黑端为输入端，白端为输出端，夹在中间的四维模型就能作为一个平台执行运转魔力的指令。因为是立体结构，从输入端到输出端的魔力路线并不固定，如果自身精神力支持的话甚至能够做到多条魔力路线并行，一旦黑白端点固定，就再也不能出现错误，轻则精神力崩溃、实力推倒重来，重则直接脑袋爆掉当场死翘翘。
黑白四象冥想法并不难，但对于现在的钟古来说，根本不够，时间太短了，从钟古回到古钟小镇的那一刻，面前的狮子头怪物恐怕就已经潜伏在了暗处。
钟升所说的钟家灭亡，或许也是这个家伙，可能连钟升都无法面对这个狮子头怪物。
即便在短短一秒内钟古已经构筑出了黑白四象冥想法的基础，天纵才情加上死亡逼迫，也无法改正既定的事实。
他要死了。
“你听说过子弹时间吗？好吧你应该没听说过，你的基础精神力达到了惊人的十六点，介于超人类和人类之间，因此你是必定具备特殊的能力的。
我最开始以为你的特殊能力是独特的魅力值，毕竟从记忆角度来看，你没有任何条件值得你那个小女朋友惦记。但事实证明她只是瞎了眼喜欢上你这个哥布林，本来我想的是等你被这个魔兽玩到快要死翘翘了再出来帮你。
但事实胜于雄辩，我的算力已经衰弱到这种程度了。连‘超算’这种特殊的能力都给忽略了，如果我不出来干涉，这一秒时间你能拖慢百倍乃至千倍以上，直到你彻底废掉。你对我还有用，这样肆无忌惮消耗自己的潜力，多少有点暴殄天物了。”
钟升突然出现在钟古的视界中，说了一大堆不明所以的高深话，伴随着钟升哔叨的结束，钟古的时感也恢复了正常。
那种玄妙的、仿佛时间都慢下来了的状态，消失了。
同时，庞大的、将要爆炸的压力涌上大脑，仿佛要炸掉一般，只让钟古感觉痛苦无比。
“我话是不是有点密了？”
“不过没关系。我亲爱的后辈哟～以钟家先祖之名——
我将使用大意志契约同你签订如下条款：
1.钟升对钟古的生命直接负责，若钟古死亡，则钟升意识消散，永不复现。
2.同时，钟古不得违背钟升托付的直接任务，作为报酬，钟升会适当给予钟古巫师修行的知识（任务完成的情况下）。
3.三年内，钟古需要达到三阶巫师以上境界，并将钟家的族群数量扩展至三百名。
4.钟古不可传播巫师的一切讯息，即使泄漏，也绝对不能提及钟升。
5.钟升与钟古皆为独立个体，基于大意志的庇护，针对任意一方的伤害不会波及另外一方。
6.如果钟升预知到钟古即将死亡，钟古需要在半年内为钟升提供一名适格的钟氏血脉躯体。
7.若钟古死亡涉及神秘层面，则条例一不生效。”
在混沌的意志中，不平等的条约摆在了钟古面前，千钧一发的时刻，只要钟古稍有迟疑，就会被那狮子头怪物捏成齑粉。
这死老贼！
我同意！同意！同意！
我不想死——
在昏迷的最后时刻，钟古只来得及发出这样的怒吼。
即便他是一个废物，他也想要活着。
精神徜徉于无能的海洋想要自缢，身体固执在美好的现实渴望着未来。
不想死——
手中的质感让莱茵觉得古怪，人类的身体通常会有一点点的咯手，这些瘦弱的小东西在死亡后甚至会用新生的灵魂尝试攻击莱茵，但无一例外会被能量的余波冲散，丧失在世界上的最后一丝痕迹。
而现在，莱茵只觉得自己抓到了一把空气，猎手的直觉让他相信这人类已经死去，但事实却想要同他敲响警钟。
只不过被拦住了。
“这小子也没被他女朋友拿下啊，怎么这么虚。这什么年代啊，代步工具都能骑在人的头上拉屎拉尿了？”
钟古，或者说“钟升”，正站在莱茵的后方端详着这个小楼一样的大狮子。
巅峰三级学徒的攀山陆狮，差一步进阶巫师级，按理说这种与巫师强行绑定的魔兽早就被“种族毁灭器”灭得干干净净了。但面前就站着那么大一只完整的攀山陆狮，简直就是近现代的人类看见了白垩纪的超巨大蚊子一样。
超稀奇的。
若不是钟古同学弱得可怜，钟升都想给这狮子按在实验桌上当场解剖了。
“没死？”莱茵猛的回头，灵敏与强壮此刻在它的身上显露无疑，但那愈发迟钝的直觉却没有让它意识到丝毫的不对劲，只有一种“玩物未死”的羞怒感。
像是小猫，会对没有一爪拍死的蝴蝶感兴趣，同样会上升起更多的杀意。
“喂喂喂，这里很多人的啊，你这样子瞎搞，吓坏小朋友怎么办！”
小车般的巨爪袭向对方，掀起阵阵沙尘，但结果不出预料的抓了一手空气，尾尖的鬃毛铁刷一般在空气中乱扫，如果将战斗的场景缩小十倍，再把主角的速度放慢二十倍，那就活脱脱是一只小猫正在肆无忌惮的搞破坏。
鉴于这个小镇还有不少人，并且这里还是某位刚毕业年轻人的故乡，钟升只能劳费心力把这大猫咪往外面引。
以如今末法时代的样子，应该蹦不出来什么巫师级的魔物把自己打上一顿吧。
大概。
钟升如此想道，然后老爷爷散步似的跟在莱茵后面，缓缓朝着镇外走去。
“啧，如此充沛的魔力，难怪这些魔物变得凶残了好多。这野生的就是比饲养的精神。”吸了一口路边的断魂草，钟古感觉自己的精神都充沛了许多。（断魂草：对魔力容纳程度极高的一种植物，具有相当程度的致幻能力，会使嗅闻到气息的人体全身充血爆体而亡。猎魔人能够将该植物碾碎制作成对应的药剂，用来迷晕一些较弱小的魔物，或者挑起大型魔物的战意）
“你还要玩到什么时候呢？”看着那林中独舞的狮子头怪物，钟升突然歪头发出疑问。
“知感屏蔽，这是我目前可以使用的几个术法之一，作为一级术法，它能做到的仅仅是屏蔽掉直觉和精神层面的特殊预言。你马上要到巫师级了，这种屏蔽可瞒不了你多久，更何况你的智力经过特殊改造。装傻子装多了，可别以为自己真是傻子。”
“巫师——大人。”莱茵搜罗着自己血脉里那仅有的巫师语，最终结结巴巴的作出了回应，本来莱茵打算趁机逃跑的，但面对这种实力完全碾压自己的巫师，它心里那些小九九简直就和透明的一样。
“你知道巫师语？”这一次钟升换了一种问话方式，纯正的巫师语并不好学，可能因为初代巫师高人一等的态度什么的，反正巫师语被设计成了一类脱胎于通用语，学习难度和应用范围却极大的语言，并且巫师语还没有特殊的能力，充其量就是一种拿来炫耀的语言，毕竟老不死的巫师们都喜欢用这种语言。
通用语是以大部分猿形生命的物质身体结构开发出来的语言，所以一些人形异族都能大致听懂人类的语言（就这样巫师都打了几千年的仗才保证了通用语的“通用性”），而巫师语这沟槽的语言纯用来装X的，那群家伙还以这种拗口古怪的语言为荣。如今巫师的痕迹几乎被抹得干干净净，一个三千岁的魔兽崽子竟然能够说出巫师语，实在是让钟升大跌眼镜。
“是的，巫师大人。”得到了巫师大人的开头，莱茵连巫师语的流畅程度都高了许多，和之前虐杀钟古那副魔神姿态完全不一样。
“按照常理，你应该直接将我杀掉。以我这个后裔的力量，还有我这孱弱的意识，你完全可以发疯把一切夷为平地，是什么促使你变得冷静了呢？”钟升饶有兴致的看着莱茵，等待着它的解释。
钟升说的是实话，“知感屏蔽”只能起到一个拖延时间的作用，虽说是一级术法，但借由钟古这素人之躯释放，加上钟升那马上消散的意识，BUFF叠满之后，连一般的高级戏法都比不上，像莱茵这种一看就属于血脉侧的魔兽，随手就可以破之。
但是呢，这位大狮子选择了陪钟升演戏，这就很有意思了。
“巫师大人，我也不知道，只是我的血脉让我——”为表尊敬，莱茵已经缩小至常人的大小，即使如此都比“钟古”要高上一个半头出来，莱茵弯着腰，绅士得不像是一只滥杀的魔兽。
“让你什么？你大可以说出来，不用顾忌我。”
“让我…让我跪下——”仿佛用尽了所有力气，莱茵才说出这句话来，他也想弄清楚为什么，但巫师的事情，或许只有另一位巫师能够解决。
“跪下？”钟升看着莱茵，似乎想到了什么，但这个可能过于大胆和无厘头，有着那么一丝丝的劲爆，钟升不太敢猜。
“唉，我担心个鸡毛啊，这都多久了。”
一想到那些老登都死翘翘好久了，钟升也便没有了多余的尊重。
巫师界过去再怎么辉煌，都和现在没有关系了。如今明面上可能活着的巫师就他钟升一个，他钟升想怎么造就怎么造，至于重铸巫师荣光、复活各大巫师组织老登一类的事，等他自己确定能够打赢复活赛再说。
如今的世界，也是沧海桑田了。
看着莱茵一脸谦卑的样子，钟升突然萌生了一些奇特的想法。
“你的身世和未来的道路，都被锁进了你的血脉当中。如无意外，你这辈子也无法突破极限。”
“锁住了？”莱茵不太理解巫师大人的意思，但出于尊重，他还是没有直接发问。
“我可以帮你摆脱血脉的束缚，让你可以真正踏入那个境界。但是，巫师遵守的是等价交换原则，有所得必有所付出，我不白帮你，你只需要帮我一点小忙就可以了。”钟升的笑容愈灿烂，莱茵的毛发就愈膨胀，即使知感屏蔽仍在，本能还是突破重重阻碍给予了莱茵提示。
在莱茵眼中，巫师大人突然从那个人类的躯体中飞出，即便薄弱如日暮时的雾霭，那当中所蕴含的大恐怖还是让莱茵感到发颤，如果说面对其他巫师想要跪下是出于血脉的指令，那面对眼前这位大人，则是出于本心的绝对臣服。
钟升的双手在空中画符，没人知道他在拨弄什么，这是独属于他的秘法，别说一般人了，就算钟升最亲近的巫师都不理解其中的含义。
像是对着虚空弹奏了一曲钢琴，在演奏的末尾，钟升突然冲向了莱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