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飘乎如遗世独立,羽化而登仙。”
白杨县里一学堂内,当先生读到此处,突有一少年学生问道:“先生,这世上真有仙人吗?”
见有人打断自己,正坐于堂上的教书先生抬头看了看少年,有些许不满道:“这是先古贤人写的,我哪知道有没有仙人,再说说你,虽有些许聪慧,却收不得心。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你家都吃不饱饭了,还不想着如何高中,你想上天不成!”
此话一出,堂下众人顿时一片哄笑。
对于先生的呵斥,少年是万般不能反驳一二,只因这先生是县里的唯一一个举人,且与县老爷有姻亲关系,故而只是红着脸低下了头,也不敢去看其他人。
少年名叫丁易,家住青牛镇,父母是张财主家的佃户。他打小就比同年人聪明,父母见此好一番商量,决定省吃节用将他送去读书,盼望有朝一日能够出人头地。
丁易静下心来,比起高中做官,他更喜欢志传上的那些光怪陆离,梦想着一日带着家人进那世外桃源。虽是如此想,但也知道那只是虚幻传说,当不得真。一想到父母起早贪黑,才三十几岁的年纪就花白了头发,满脸爬满了皱纹,更可怜小妹日复一日放牛打柴,没有一日空闲,小小年纪本应该天真烂漫,却是面黄肌瘦满头发丝枯黄。自己任重而道远啊。
下午课后放学的路上,丁易背着包袱走在街上。只见其身材虽有些清瘦,却依然步伐稳健有力,可见家中虽然贫寒,却是尽量不饿着他。
丁易专心走着路,却不知何时被人一撞,向前踉跄几步差点倒地。而后稳住身子一看,原来是县令公子与他的书童。说来也怪,那县令公子与丁易原本没有什么冲突,只是最近两年才突然厌恶起了丁易。
“生来是虫就是虫,别想着有一日成龙,更别想着靠着一副小白脸攀凤,羞与尔为伍!”县令公子看也不看丁易,说罢仰头大步而去。
丁易回到家时天已黑,刚走进院子就见妹妹正蹲在地上洗野菜。妹妹低头洗菜时余光瞥见一双布鞋,便知道是哥哥回来了,于是抬起头,神色中满是欢喜,说道:“是哥哥回来了!”
茅屋内正在烧火煮饭的双亲听见女儿如此说,也是放下手中一切活计出来,看到半月不见的儿子归家,赶忙上前嘘寒问暖。
一家人点着微弱的油灯,围坐在桌子上吃饭。丁易一家人不像其他,妇女也是可以上桌的,倒是没有别的讲究,就图个开心热闹。再看桌上饭菜,每人一碗小麦糊糊就着一盘蒸木薯,外加一小木盆野菜汤就对付了,汤里反射着灯光,因为今晚丁易回家,丁母罕见地放了点油水,期间担心丁易吃不饱,将汤里仅有的一块油渣子夹给了他。
丁易看着碗中的荤腥,再看一眼妹妹,她是那么懂事,从不与自己争抢,凡是好东西都让给她哥哥,在自己的印象中从来没见过她哭过。丁易将油渣给了丁芸,见妹妹不肯接受,于是谎言道:“举人老爷过五十寿辰,请了学生们吃了一顿大鱼大肉,吃多了油水腻了,还是小妹替我吃吧!”
丁父闻言道:“还是读书好啊,易儿可要争点气,要是考中了举人,老汉儿就是死也瞑目了,到了地下见你爷爷,那可是腰杆挺直咯,他也不敢再随便训我了!”
饭后丁易打开包袱,从中取出一块用油纸包裹的麦芽糖,随后微笑着递给了妹妹丁芸。
丁芸不知所以,只是接过,随即打开后竟发现是一块半个巴掌大小的麦芽糖,以前有一年收成好,那时哥哥还没上学,过年时爹爹给兄妹二人买了一小块,那可真甜,到如今还记得其中的甜蜜。
“是糖哎!”说着用食指沾了舔一下,可随即又收敛了喜色,将糖包好还给了丁易,道:“这糖还是留着给哥哥吃吧,哥哥马上要乡试了,到时候中了举再给妹妹买吧。”
丁易见妹妹不肯,于是劝道:“哥哥在县里面什么没吃过,而且这糖也不是买的,而是同窗好友送的,那人也不是别人,正是张员外家的大公子,所以啊,小妹你就安心吃吧!”
听到哥哥如此说,又看了一眼爹娘,见二人点了点头,这才一脸欣喜地拿在怀里,起身放回屋里了。
丁母见子女如此互爱,甚是欣慰。不管大人如何苦也无妨,只是苦了女儿,她才十三岁,本该漂漂亮亮的,却劳累成了那般模样,对她多有亏欠。丁母道:“易儿你已经十六岁了,有没有中意的姑娘,待这次考完,就去提亲去!”
这时丁父也附和道:“是啊,这孩子不仅是秀才,而且模样也秀气,随我!不知有多少姑娘惦记易儿呢。”
丁母一听丈夫这般说,当即就不乐意了,于是打趣道:“切,就你这模样还随你,真不怕让人笑话,当初要不是被你花言巧语给骗了,以老娘的美貌,当初可是连刘铁匠都给迷上了!”对此丁父只能干咳几声,也不敢和丁母拌嘴。
这时丁芸回到桌子上,也不去原来的位子,就挨着丁易坐下了。
“要说中意哪家女子,倒是偶遇过几次,只不过人家出身富贵,以现如今的本事,怕是难以娶回家了,只看这次乡试,到底如何未可知。”
丁父想了想,随即叹气道:“只怪当爹的没本事,所以就只能靠你自己了,要是中了举人,任谁也不敢瞧不起咱家了。”
见儿子不说那个姑娘姓名,丁母欲刨根问底,只是被丁易以功名未就为由给拒绝了,说什么也不肯挑明。妹妹丁芸原本就是古灵精怪,只是因为平时忙碌而不显,眼见哥哥一脸羞涩,于是靠近他的耳边窃窃私语,使丁易更加不安,刚想开口教训,丁芸见状急忙起身,莺笑着回了屋子,“我睡觉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