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八八年三月份,早晨的山沟里还是雾蒙蒙的,林间的落叶踩上去咯吱咯吱的,只有仔细看才能发现,稀疏落叶间早有点点翠色呼之欲出。
在这样寒冷的早上,谢家天不亮就忙碌起来。谢老太早已起床热锅烧水,装满几大瓶后开始给家里几人烧烫饭做早饭,谢老汉吃完烫饭,裹起军大衣,头戴皮帽出门了,老五也背起竹笼麻袋穿过黑森森的林间小路往茶市走去,小女儿子银提起两只篮子,往自家菜地走去,她要打满猪草,顺便摘下午饭的蔬菜。
子银是家里的老末,前面还有五个哥哥。作为家里最小的女儿,自小也是娇生惯养长起来的。家里四个哥哥都结婚分家了,只剩下老五和子银俩人。老两口前些日子听大姐家的女儿说要给子银介绍个对象,说好的今天带来见见。这子银是他们的小女儿,今年刚满18岁,也到结婚的年纪了。子银性子强,凡事不能硬来,是头顺毛驴。老两口还没告诉她今天的事,想着先叫见见,看的顺眼再正式和子银谈这事。
临近十点,除却五哥去茶市未回外,谢老汉和子银都早已回到家里。谢老汉在里屋摆弄他的烟熏柿子,小女儿在旁边纳鞋底。此时,屋外传来了胖表姐的声音“大舅,你们在家吗?我把人带来了,快出来见见!”谢得州老汉听到呼唤,来到门口把二人迎了进去。子银也放下手里的活,来到内屋门口,看到胖表姐带着一个陌生的小伙,心里顿感疙瘩。
今天是她十八岁的生日,不富裕的父母一早就为她准备丰富的午饭,本来心里美滋滋的。可家里却来了个外人,还是跟着大姑家胖表姐过来的,这让子银感到有些莫名其妙。再瞧那小伙子,一进门就木讷的站在门边,手里的东西也不知道放下,更没句话,就那么呆呆的站着。
胖表姐见状,赶紧接过他手里的东西,把他迎到堂内桌前,说到:“刘贵,这是我大舅。大舅,这就是我上次跟你说的那个我婆家的邻居。老刘家的刘贵。”谢得州老汉掏出盒烟,拿出一根伸手递过去道:“来,快坐下说话。”刘贵双手接过香烟放在桌上说道:“叔叔,您好,我不会抽烟。”说完就随谢得州老汉前后坐下。谢老汉招呼外甥女也坐下,点着烟。谢老太端来茶水和瓜子点心放在桌上,随后又去厨房忙活了。留下三人在堂屋说话。
子银透过门帘,听着父亲正和那小伙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不时胖表姐插两句,心里大概明白了七八分。再细看那小伙,除了有点木讷,长相言语都还说的过去,看上去就是老实人,不由心里也升起一丝好感。红着脸弄出点动静,顺势朝堂屋的胖表姐使了个眼色。胖表姐自小寄养在这里,结婚前才回大姑家,和子银最是要好,自然心领神会,起身说到:“舅舅,你们先聊,我去找表妹说说话去。”说完就起身往里屋走去。
刘贵拘谨的望了眼胖表姐。
谢老汉起身给拿起条桌上的水壶往刘贵杯里添水。子银迫不及待的小声问:“姐,今天怎么还带个人过来,是谁啊?”
胖表姐望着自己的妹妹,狡黠的笑着说“你这么聪明,还能不晓得?”子银小脸一红。“怎么样,人看起来?”。子银没有说话,低着头想着什么。
很快桌上端满了菜,小五子也恰好背着竹笼麻袋回了家,一进家门,就看到爸爸和一个小伙在抽烟吃茶,便从口袋摸出半包甜蜜蜜递过去两根,打了声招呼,便朝厨房走去,喊道:“妈,你可真偏心,妹子过生日,你就准备这么多菜,年前我生日可没这个待遇!”谢老太听到小儿子呼声,端着碗千张烧肉出来,笑着说:“这不是家里来客人了嘛!快去洗洗,饭好了。”小五子从厨房盆架上拿起脸盆,从水缸里舀了半瓢水,兑了热水,抹了把脸。来到堂屋坐下跟父亲和刘贵一起吃茶抽烟。
约莫二十分钟,饭菜准备好了,桌上谢老汉两口坐一方,五哥和胖表姐各坐两边,子银红着脸和刘贵坐在一条凳上。谢老汉拿出从镇上打的散米酒,小五子给每个人都倒了一大碗。
谢老汉端起酒碗站起来说:“今天是子银的生日,过了今天就是大人了。刘贵是客,非常欢迎,我们一起举杯喝一个。年轻人的事情,我们不多掺和,饭后你们自己处处看。”刘贵等人也同时端起酒碗站了起来,众人碰碗,喝了一大口,饭间余事不表。
席间,刘贵也鼓起勇气,端起酒碗跟子银喝了一大碗。这一碗米酒,甜中带着酒辣,寡淡中带着后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