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入职

王雯拿着一把通用钥匙打开一扇门，一眼便看到，精神发育迟缓的病人李先跃弯着腰，手拿零食包装袋，正在地上捡掉落的零食往嘴里送。

大声呵斥道：“李先跃！我们平时给你的零食不好吃还是怎么？地上的香些？”

转头就对新来的员工叶琳轻声细语的说：“这就是你以后的工作环境，首要任务就是认人和认药，咱们这个病区都是男病人，一共九十多人，还得顺带管着一病区，也才五六人。”

还没见到人，就迎来一波嗅觉冲击，整个病区都散发出身体的分泌物和排泄物的味道。

他们的眼神早已麻木无光，嘴里絮絮叨叨的，像是囚徒，更像是被豢养的家禽。

王雯简略的介绍了一下整个病区的环境设施后，便去忙她自己的事情，她是这个病区的护士长，当然不会一直在病区里巡视。

招呼了一个比较清醒的精神病人，“聂辉华，来！把她带一下，认个人！”

“哟，又来一个新护士！”聂辉华一路小跑着过来，在叶琳看来，他和正常人无异。

很自然的指着李先跃，“这是天天帮你们护士干活的李先跃，你们有什么脏事都是找的他。”

李先跃身材矮小，手摸着他那圆鼓鼓的肚皮，似乎还有些羞涩，前面四颗牙齿已经烂掉，不过从他的脸上能看出智商只停留在七八岁的样子。

病区内，又有新热闹，来了个新护士，精神病都来看，一窝蜂的拥了上来，都想看看新护士长什么样。

“你是新来的护士？”

“嗯。”叶琳还不太自在。

“你看过水浒传吗？里面的李逵，是我的兄弟，上次还一起去逛了大观园，你知道桃源三结义吗？我还和赵子龙一起七进七出。”挡住叶琳的去路，一直在嘴里念叨。

聂辉华把这个叫陈阳的精神分裂症患者推到一边，并向叶琳介绍，“你不用管他说的什么，他整个人都不清醒。”

叶琳微微点头，在聂辉华的带领下，一个一个的认人，“他叫……他老家是……在这住了x年，晚上是在xxx室睡的。”

“你为什么都这么清楚？”叶琳带着一双清澈的眼神问。

他云淡风轻的说：“咱们这个医院建院八年，我就在这呆了八年。这里的一切，说不定比你们护士知道的都多。”

正值夏天，聒噪的蝉鸣，明媚的阳光，蓝天与白云，窗外的风景如油画一般。

叶琳越往里走，味道越浓，望着这些口角流涎，口齿不清，四肢颤动的男人。

“这个人，叫陈家泽。你看他耳朵后面有个瘤子，记住他的特征就很容易。还有这个人，脑袋是凹进去的，叫……”

“啊啊啊啊啊。”叶琳被这个叫声吸引了过去，径直往前走，看见是一个骨瘦如柴的人。四肢都被捆住，挣扎着，腕上都是挣扎后再增生的疤痕。

“哦，他叫鲍勇，你别看他瘦瘦小小的，之前还打人呢！逮着人就一拳，很危险，你尽量离他远一点。”聂辉华说得不像是假的。

另一个又瘦又小的人迎面朝叶琳走来，嘴里发出“赫，赫，赫”的声音，行走也有些许怪异。一只手呈半握拳状护在胸口，另一只手拼命的拍打着自己的头。

见到他的到来，聂辉华退后为他让路，并介绍：“他叫宋俊义，离他远一些，他会吐口水。认他也很简单，他穿的女装。”

“叶琳！叶琳！你过来一下。”当班的护士扯着嗓子喊，吴先锋也帮着护士在喊。

正专心致志认人的叶琳丝毫没有听到，反倒是站在她旁边的聂辉华问：“你是姓王吗？”

“是，你怎么知道？”叶琳正疑惑。

“潘护士在叫你。”

“哦，来了。”叶琳一路小跑过去。

潘萌上下打量一番后开口：“你是怎么进来的？是在招聘网上看到的还是……”

“嗯嗯，在招聘网上看到的。”实际上，叶琳压根没在网上看到这家医院的信息。

“哦，那我就不加你微信了。”直接甩给叶琳一张表，“把体温扫一下，再数脉搏，最后问一下他们拉大便了没。”

“啊？”一上来就懵了，叶琳杵在原地，一动不动。

“哦，对了，还有楼下的几个人，你别忘了去，待会把这些做完后，就来发药。”潘萌的语速很快，容不得叶琳思考，直接被推了上去。

王护士长此刻走了出来，拿过叶琳手中的表格，说：“先别急，今天主要任务就是认人。”又把一张寝室分布图递给了她。

“你这两天把他们都认清，还得知道他们睡在哪张床上，至于别的……记住和他们保持距离，别让他们靠你太近。”王护士长交代了一番，又进去敲键盘。

拿着寝室分布图，聂辉华又凑过来，“给我看看，你手里拿的东西。”眯着眼睛，佝偻着腰，“哟，这是我们的床位图。”

叶琳往后退了半步，试探性的问：“你应该……都知道吧？”

他舌头微微吐出，手轻抚头发，同时挑动眉毛，又握拳捂嘴，一名不折不扣的五十多岁油腻男的作风，“那是，也不看我在这呆了多少年。”

迎面走来两个年轻人，是病区里的气氛担当，“新护士？你叫什么名字？是不是在xx职业学院毕业的？今年多大？”

“嗯，我姓王，今年22岁。”叶琳没有把他当成一个精神病人看待，因为在他的身上，看到了这个年纪该有的朝气。

“哦，叶护士，你和王护士长长得挺像的，你和她是不是亲戚？你认不认识xxx她在那个职业学院的，你有没有男朋友？”他眼睛里有那种期待的光，等待着回应。

“不是，不认识，有。”叶琳简短的回答完所有问题，他倒也没一直缠着。

“他叫万建成，你别看他这么大个子，他才17岁，也很听话的，总爱帮忙，我们病区的活宝。”聂辉华又摸了摸嘴唇，“旁边那个叫万思涵，也才跟你差不多年纪，特别会唠嗑，也挺喜欢他的。”

继续向前走，一个叫李峰的走过来，用一副带着口音的普通话，热情的说：“嗨！叶护士，你好，我叫李峰，是他俩的大哥。”

这位大哥，很有风范，头上有几道刀疤，胳膊上有一块纹身，身体健硕，声音洪亮。

叶琳客客气气的说：“你好，你好。”

“不要拘谨，欢迎来到这个大家庭，以后咱们还得和谐相处。”李峰怎么看都不像是有精神病的样子。

一位很清秀的男孩挡住了叶琳的路，聂辉华介绍道：“他叫李雨轩，才14岁，是我们病区最小的。”看着这位唇红齿白，眼睛明亮的小孩，正痴痴的望着叶琳傻笑。

望着李雨轩有一股莫名的心酸，他还这么小，整天和素不相识的七老八十生活在一起，他的父母真的忍心吗？

“嗯，好。”

聂辉华拦住一个身材矮小瘦弱的人，“这个，整天皱着眉头，一脸苦瓜相。他不仅爱偷东西，而且爱哭，我们给他取了个绰号——小老鼠子。”

他缓缓抬起头，果然是皱着眉头，整个人如同行尸走肉，毫无生气。

叶琳试探性的问：“你叫什么名字？”他摆了摆手，头向前微伸，眼神空洞，缓慢向前移动。

“你就叫他小老鼠子，护士也是这么叫的。”聂辉华回答。

走进活动室，很热闹，不过味道也直冲天灵盖。有捆在椅子上一直吐口水的人，有坐着边看电视边流涎水的人，还有来回走动嘴里絮絮叨叨的人。

最新奇的是一个左手发育不全的人，正打着扑克牌。他拿牌都很艰难，左手抵在桌子上，右手拿牌。不过看他的熟练程度，绝对是不会影响体验感的。

看着叶琳站在他身边，脸一下子就红了，露出一抹尴尬的微笑。

“何明成真是身残志坚，手都这样了，牌瘾还不小，别人还愿意跟你玩呢！”聂辉华开着他的玩笑。

转头告诉叶琳，“他很有特点，有一个手是个畸形，人也长得矮，他脾气挺怪的。”

“噢噢，好的，我记住他了。”

“还有一个也特别好认，”聂辉华指着一位身材矮小，嘴巴时不时动一下，手指僵直的人，“你看他的眼睛，像是有一层灰色的雾罩着，他就是个瞎子。”

正说着，身边颤颤巍巍的走过一位佝偻着腰的光头老人，大耳垂厚嘴唇，没有牙齿，舌头还时不时的顶出来。眼神麻木，肚子里还能发出声音，好像是在哼歌。

“这个也好认，他叫赵岩，你看他的嘴唇，一直是油亮油亮的，长得也是一脸衰像，不过别把他惹毛了，他是个狠角色。”聂辉华讲得很起劲。

一位长像俊朗的人，坐在活动室最里面，正下着象棋，聂辉华笑嘻嘻的走过去，“隆重的向王护士介绍一下，这位叫李熙宇的是我们这里最帅的小伙子，用年轻人的话来说就是颜值担当。”

顺着聂辉华看过去，李熙宇正摸着下巴思考，眼神犀利，棱角分明，衣着也是干净整齐。如果他此刻不是坐在精神病院的活动室，估计有不少女生会找他要联系方式。

感觉到有人在看他，微微抬头，嘴角上扬，挥了挥手，很平淡的说：“你好。”

叶琳怔怔的点头，心想：精神病院还有这种颜值的人，真是不可思议。

“你别看他现在这么斯文，他来的时候排场可大了，两三辆警车停在下面，四五个警察都架不住他，据说抓他的还是特警。”万思涵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站在叶琳的身后，把她吓得一身冷汗。

“嗯嗯，好的，我知道了。”叶琳立马往旁边侧了侧身，时刻谨记保持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