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露天电影

文艺小分队虽然只有10个人，但节目却一点都不敷衍，合唱、滑稽戏、舞蹈、样板戏一应俱全。

其中林如素领衔表演的《红色娘子军》选段，因为出色的舞蹈和唱腔更是赢得了满堂喝彩。

两个半时的文艺表演诚意满满，在最后的谢幕部分时，林如素带着其他九位演员四次上台，观众的掌声依旧不息。

最后还是陆盛国上台宣布文艺表演圆满结束，并提醒一个小时之后，晒谷场还有露天电影，让村民们抓紧回家吃饭。

但基本没有村民移动，他们依旧逗留在晒谷场上，满脸好奇的盯着文艺团的年轻人们配合放映员调整舞台，布设柴油发电机。

因为现在的晒谷场上，正有更多周边公社的村民都拖家带口，赶来了双湖大队。他们白天需要劳作，没办法观看文艺演出，但下工后的露天电影却是绝对不可以错过的。

对双湖大队的村民来说，坚守住阵地比一顿晚饭更加重要。

陆允川也留在原地没动，他好奇的看着周边越聚越多的村民，开始感叹这个年代的文娱匮乏。

在7、80年代的农村，看露天电影可是一件大事儿，值得人们翻山越岭，走上大几十里路的赶过来。

现在离正式播放还有一个小时，播放电影的银幕都还没挂上，但晒谷场周边已经被人山人海的围住，甚至舞台背面都站满了人。

有些在双湖大队有亲戚的，就此起彼伏的喊，按照之前约定好的，占据了晒谷场周边的房顶、墙头。

有些实在没地方的，干脆就抱着树干。没办法，大大小小树木的枝丫上，已经被先来者占据了。

不时有些人因为手滑或者拥挤而摔下来，引起了周边人们的一阵哄笑。

很快，在舞台前，就有几个恶意占座的外村混混和本大队的年轻人们因为位置问题起了冲突。

陆盛国夹着铁皮喇叭在一旁劝解，但是收效甚微，几个人越吵越大声，甚至有发展到拳脚相向的迹象。

周边的村民们也开始窃窃私语，外村的村民指责双湖大队霸道，双湖大队的村民们立刻回骂，又有几个位置爆发了争吵。

眼看着露天电影就要失控，陆允川有些看不下去了，他直接排开身边的陆家年轻人，走到陆盛国身边，拿过他的铁皮喇叭，跳上了舞台：

“所有人听好了，我数十声，如果还有吵架的，那我多数一声电影播放就延迟一小时，我们说到做到！一！二！”

陆允川的出现让会场突然一静，最先反应过来的是戴裕迟和林如素，他们开始大声声援陆允川，晒谷场上的陆家青年们也随即附和，嘈杂的吵架声立刻被陆允川拧成了同一股声音洪流。

等了一会儿，看着大家都不再争吵，陆允川跳下舞台，冲着那几个外村小混混扬了扬下巴：“怎么着，还等我请你们呢？”

当即有个长头发的小混混就想上来和陆允川比划两下，但立刻就被身边人给拦住了。

陆允川只听见他们在嘀咕什么“群架”、“能打”一类的话，那个长头发的明显怂了，他转过头，还想放两句狠话，但陆允川眼睛一瞪，几个混混很快噤声，灰溜溜的跑进了晒谷场外围的人群里。

看着小混混们退却，晒谷场上的村民们爆发出一阵欢呼和掌声，陆允川伸出手压了压，就把铁皮喇叭还给一脸感激的陆盛国，自己走回了座位上。

一场小插曲很快过去，随着夕阳的彻底落山，文艺团的年轻人们也在舞台上支好了幕布，晒谷场的另一端，放映员也开始调焦，放映机的光柱穿越整个晒谷场，投射到银幕上。

人群里，有些位置优越的，就把手伸进光柱，让自己的手影投在幕布上。他们有的扮老鹰，有的扮狗、鸡、兔子，在电影开映前就自得其乐的表演起了手影戏。

每当自己的手影表演引来周边村民的喝彩，那个人就像是得胜了的大将军，得意洋洋，不可一世。

随着一声锣响，电影开映了。

让陆允川感到很稀奇的是，在正式的电影放映前，放映员居然要播放十多分钟的新闻纪录片。

这些新闻简报都是国家近期的各类新闻大事，例如“华国军队撤离南越”、“鼓励计划生育”、“华米建交”什么的。

在播放这些新闻简报时，会场上甚至有小孩开始唱起了童谣：“洛马尼亚电影又搂又抱，北棒的电影又哭又笑，阿尔白牙电影莫名其妙，南越电影飞机大炮，华国的电影新闻简报”。

陆允川听着很好玩儿，看来大家都已经适应了这样的放映风格。

正式放映的电影是一部经典的外国片，《列宁在一九一八》。

播着播着，电影里出现了一个场景，是特务在剧院密谋谋杀列宁，而剧院正在上演《天鹅湖》。

陆允川在后世时也看过这部电影，他知道接下来会出现一段接近六分钟的镜头——屏幕上会不时出现穿着超短裙光着大腿的芭蕾舞演员。

当这个场景即将出现时，晒谷场上陷入了一片诡异的宁静，大家都屏住呼吸，期待接下来出现的《天鹅湖》女演员的镜头。

但几乎在第一个芭蕾舞镜头出现的同时，一片黑影迅捷且精准的覆盖到银幕上，那是放映员的手，他挡住了放映机的镜头，晒谷场上只余下《天鹅湖》欢快的配乐。

观众群里响起了一阵整齐的惋惜声，像是事先排练好一样。

陆允川甚至听见本家的一位中年大哥小声怒骂：“这狗东西每次都遮的这么准！”

有些第一次看电影的小少年，甚至扭扭捏捏的蹭到了银幕的背面，妄图从背面去一窥传说中的女性的美好。

在接下来的六分钟里，放映员和观众就开启了一场“战斗”，观众在赌放映员的遮挡失误，而放映员在赌自己的一世英名和职业生涯。

毕竟在播放中出现这些“有伤风化”的镜头，他是真的要写检讨的。

陆允川被观众们带动，也加入了这场“游戏”。

晒谷场上一阵寂静，一阵叹息，本身就形成了一种艺术。

在这段镜头过后，甚至有年轻人喊起了“倒带”。很快，这种呼声就席卷了整片晒谷场，陆允川在一片呼声里，甚至听见了戴裕迟的声音。

放映员久经战阵，根本不理会，而是在揉着自己酸痛的手腕，接下来还有一场戏，需要考验他的反应能力呢。

芭蕾舞的镜头过后，陆允川敏锐的察觉周边有一些人默默退场，然后两两一对，走进了村子外围的黑暗，有些心急的，甚至直接钻了晒谷场不远的柴火垛子。

这是十二月啊，你们也不嫌冷......

周边有人察觉到了异状，但他们都和陆允川一样，很默契的装做没看见，放任了这一对对的小鸳鸯。

《列宁在一九一八》之后，放映员又放映了一部朝鲜电影《卖花姑娘》，收获了一大堆抽泣声之后，才心满意足的拉闸收工。

周边几千口村民也乌央乌央开始散场回家，一边走还一边津津有味的讨论着电影情节，今晚的经历，足够他们回味大半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