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逃亡——从冰川到荒原

冰川山谷中蜿蜒出一条小路,伴着冰川融水形成的小河一同向远处流淌。

忽然,仓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打破了群山的宁静,一匹凯米尔色神马从山谷的阴影中疾驰而出。马上一个十三四岁女孩儿匍匐着身子坐着,她的前面坐着个七八岁的男孩。

女孩儿回头看了一眼群山,仓皇中带着坚定,与其说是查看追兵,倒不如说是与曾经生活过的冰川世界做最后的告别。

“自今日起,索纳罗秘境不再有沙尼娜姐弟容身之地,只有逃离才能为摩尔钦王朝留下最后的生机。“

不多时,自冰川山谷中,涌出黑压压一众骑兵,领头的是宰相帕墨的次子顿扎。他带着索纳罗国最精锐的骑兵,步步紧逼。

沙尼娜已经感到危机正在逼近,顿扎大喊,抓住沙妮娜和桑托,可以得到巨大的封赏。

言罢,沙尼娜只听得后面的追兵马蹄声越发急促,越来越近。

“姐姐,我们要去哪里?“桑托怯生生的问。

沙妮娜沉默了。她若有所思,不过只一片刻她便冷静下来。

“去能容得下我们的世界。“说罢,她将两手附在神马耳下,默念咒语,只见她两手发出红光,神马骤然变身,后肢变长变粗,前肢抬起,化身成一条疾龙,瞬间将与追兵的距离拉开了一大截。

快,别让他跑了!抓不到人你们都得死。顿扎歇斯底里的吼道。骑兵也加快了步伐,其中七名同样骑着神马的人也将手附在马耳上,念动咒语,七只疾龙迅速从队伍中超出,将距离拉近。

沙妮娜感觉到了危险正在逼近,她的神马虽然资质更好,但是它带着他们长途跋涉,已经疲劳不堪,在没有特殊手段的加持下,很难甩开追兵。

对不起了,对不起了。她用力一弯,将手指扣进疾龙的皮肤里。疾龙发出了痛苦的嘶鸣,浑身散发出幽蓝色寒光,双腿的频率以惊人的速度提升。

不好,那个丫头使用了流空栈道。顿扎咬牙恶狠狠的说道。

只听噗嗤一声,疾龙撕开眼前空间,消失不见。

顿扎一队人马停了下来,顿扎微眯起双眼。正思索间。忽然大宰相帕墨亲信齐布罗耶快马追来,他递给顿扎一个信封。顿扎眼神忽然严肃。

走,去赛伦帝卡大荒原。

沙尼娜匍匐着身子,高速穿梭在流空栈道中,栈道像是圆形的大血管,血管壁上流动着彩色的光斑。

“姐姐,我们要去哪里?”桑托轻声问。

“去一个能容得下我们的地方。”沙妮娜再次说道。

她也不确定能否活着到达那里,但是当弟弟问起时,她的回答没有丝毫的犹豫。

忽然,神龙从空间隧道冲了出来,它的能量即将耗尽。他又变回了凯米尔色神马的样子,极速奔跑在一处荒原之上。

这荒原上长着低矮稀疏的灌木,但土地半数已经沙化,露出浅黄色地表。也有低矮起伏的山丘。

忽然,沙尼娜的马重重的摔在地上。姐弟二人也飞了出去。

不知何时凯米尔色神马后腿中箭,此刻躺在地上抽搐般喘着粗气。

她看到远山上,三个暗夜骑士,手拿弓弩正朝他奔来。

凯米尔神马用尽最后的力气将她们送到了与暗夜骑士相距较远的安全距离。

精疲力尽的沙妮娜爬到神马的旁边,轻轻的抚摸着它的头,“对不起,对不起。”

不可能啊,帕墨还不是皇族,他没有使用流空栈道的权限,更何况,这三名暗夜骑士周身的气场绝对不是偏远的索纳罗国能够役使的存在。算了,听天由命吧,她转头看去,她的前方,是一望无际的荒原,没有人烟,连飞鸟都难得见到。莎妮娜起身,面对着广袤的荒原,平静的接受最后的终结。

桑托站起来牵着莎妮娜的手。

“你怕吗”莎妮娜问到。

“我不怕,姐姐。”桑托哭泣着说道,“可是我们不能再为父王,母亲和哥哥们报仇了。”

“没事,我们能走到这里,就可以了,父亲和母亲不会怪我们的。”莎妮娜想到了父亲和母亲,她们再这场凶残的宫廷政变中战斗到最后还是没有扭转局势。似乎有一种强大的力量加入其中,在这股强大力量的影响下,本来没有胜算的宰相帕墨率领叛军取得最终的胜利,他们杀光了原汗王的所有血亲,准备迎回前任汗王的庶子继位。那位庶子一生都被流放在偏僻的滨海滩涂,毫无城府,大家都明白他将作为帕墨家族最后取代摩尔钦家族过渡期的傀儡而已。

而莎妮娜姐弟,作为汗王最后的血脉,被全力追杀。莎妮娜的母亲,是一位牧羊人的女儿,这位牧羊人的住处接近神山达米尔峰。汗王就封她为尊贵的王妃,并按照王妃的要求,没有将她带回宫殿,而是在达米尔峰的一处高原上建了一处庙宇,王妃在此处居住为汗王和王后祈福。王妃和莎妮娜姐弟一年中有半年的时间与母亲在此度过。神殿中供奉的神明,名叫耶兰博阿,看着母亲虔诚膜拜的样子,他虽然不知到这位神祗的一切,但一种莫名的信仰在心中默默成长。

政变发动时,姐弟二人正与母亲呆在行宫。宫廷侍卫冒死传递了消息,追兵随后到达,下达了处死王室人员的命令。母亲仓促将姐弟二人送出了行宫,从后山逃亡。

“快跑,桑托。”莎妮娜突然转身,用身体护住了弟弟桑托。

“姐姐,你”

“快,还有机会,我会先挡住他们的箭矢,这样你就有机会踏上塞伦蒂卡的土地。或许可能,有可能塞伦王庭会派来使者,拯救我们。”

桑托已经在尽力的奔跑了。

有一只箭矢飞来,落在沙尼娜脚边。他急忙挡在弟弟身后。又一只箭飞来,射中了她的大腿,她没有回头,而是瞪大了双眼,咬着牙硬是折断了箭,继续保护着弟弟往前跑。两人现在的情况非常不好,他们正处在平原地带,四下并无可以掩护的东西。

沙尼娜继续跟着桑托往前跑着,又一只箭射中了她的后背,因为还有一段距离,箭矢的力量被削弱了很多,但是这样下去,莎妮娜必死无疑。她的眼神中的坚定逐渐出现了迷惘和绝望,但是,她还是坚持护住弟弟往前。

一切都结束了。莎妮娜即将耗尽最后的理智,不知何时一只箭射中了一名暗夜骑士。紧接着剩余的两名骑士停下了脚步。

沙尼娜凭着最后一点力气抬头看去,一个模糊的人影,手持强弩正在前面的山丘上伫立。荒原上的夕阳,毫无颓废之感,反而荡漾着几分血性与狂放。

万能的耶兰博阿大神女,是你派他来救我的吗?说完,沙尼娜昏死过去。

……

莎妮娜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三天后的事情。

“桑托,桑托……”莎妮娜看到桑托不在身边,紧张的召唤起来。

“姐姐,你醒了。”桑托抬着一桶水走进屋里,瘦小的身子被装满水的桶压得摇摇晃晃。

“这是哪里?”

“我也不知道,一个大哥哥救了我们。他……”话还没说完,只听屋外砰的发出一声闷响。一个身材魁梧的男人,将一头野猪扔到了地上。

桑托赶紧跑了出去。

“姐姐醒了。”

男人一脸严肃,没有说话,只是嗯了一声。

莎妮娜从窗户往外看,那个男人浑身脏兮兮的,一脸胡须看不清面庞,只是一双深邃的眼睛摄人心魄,其中左眼楔形的瞳孔,幽蓝中透着一丝寒光。

男人向窗边的莎妮娜投来目光,莎妮娜羞怯的低下了头。

男人也不犹豫,将野猪大卸八块,清理干净,便生活煮起肉汤。一口大铁盆塞得满满的。

这个人是谁,是塞伦王庭派来接她的吗?为什么这个人看上去如此凶狠野蛮,甚至周身散发出暗夜骑士的邪恶气息。看着不像皇室的侍卫。

野猪煮好了,桑托将一碗肉汤端进来,又自己乘了一碗。

“姐姐,快吃吧,很好吃。”桑托稚嫩的脸上透露出强装的坚强。莎妮娜也定了定神,强忍着心中的不适吃起了肉汤。

她们在屋里吃饭的时间,门外的男子三下五除二,就把剩下的整只野猪吃了个干净,连骨头也吃了大半,倒是省了处理剩饭的麻烦。

莎妮娜看看房间,这是一件用黄泥混着草稞子堆起来的,屋顶还漏着一个大洞。屋里没有家具,莎妮娜躺着的也是黄泥堆砌的床面。这是一件废弃的茅草屋,显然已经很久没有人居住了。孤零零的坐落在荒原一处地方,这里远离水源,四周连荒草都很稀少,

吃饱的魁梧男子走进屋,看了看两个人。“出发!”声音低沉,随即麻利儿的收拾东西,向外走。

桑托赶忙从床边起身。给姐姐收拾了一下,就扶着姐姐出了门。

三人上了一辆马车,趁着夜色上了路。在马车内莎妮娜由于再三,还是壮着胆子掀开马车帘子,问道:“你叫什么?”

“骆!”

“是骆驼的骆吗?”莎妮娜问道,桑托赶忙拉住姐姐的胳膊。

骆没有回应,看来是的,或者认可她们这样认为。

“你要带我们去哪里?”

还是没有回话。

马车沿着荒原上一条羊肠小道往东走着。

“你喝点水吧。”莎妮娜将水壶递给他,他并没有接。

他忽然停下马车,警觉的查看四周。莎妮娜似乎听到晚风吹动砂土的声音,声音中却带着些许异常的震动。

忽然一个黑衣武士挥着长剑横刺下来,骆徒手抓住剑刃掰断了。

黑衣人应声摔在了地上,紧接着十几个黑衣人从地上冒了出来。

莎妮娜仅仅抱着桑托,蜷缩在马车里,小心听着外面刀剑声音。

本来是冷兵器交战,可不一会儿就开始出现寒光闪烁。莎妮娜心中一沉,她揭开帘子一角看时,果然,几个刺客的兵器闪出蓝色剑芒。显然,剑气中有神祇加持。莎妮娜眉头紧锁,思绪万千,是皇家的侍卫,再看骆,全程肉搏,没有神力显现。这反而更像是与皇家毫无关系的野人。

在这个世界,各王国的皇家获得各自神祗的庇佑,也被称为神侍王族,作为认可,神会允许神侍家族之人使用神法术,并且可以给自己的侍卫和武器加持。这样推理下来,这几个人大概率是皇家派来的。这是万里之外的异国,帕墨刚刚政变成功,那个庶子刚从西海被带回来,也没有能力这么快培养这一批可以使用神力的武士。那么可能性最大的就是塞伦王庭,是王庭派来的人。

莎妮娜刚从危机中缓过来的心境,忽然又陷入了绝望。

可是出乎意料,十几名刺客在神兵的加持下,经过一刻钟的战斗,竟然全部被干倒。骆高大的身躯矗立在暗夜的月光下,敌人的血顺着他头上浓密的毛发滴落下来。他缓了几秒钟,俯下身子,将几人的心脏掏出来生吞了下去。

莎妮娜看在眼中,呼啦一下吐了出来。本来白天的猪肉汤就有腥味儿,看到这个场景更是忍不住了。

骆只是眼睛一瞥,也不在意,吃完了,他周身散发出红褐色的光芒,然后慢慢散去。

解决完现场,他径直回到马车上,继续赶路,像是什么都没发生,冷风一吹,身上的血很快干了。

“你为什么要,要吃人的心。”

还是没有说话,桑托全程不说话,谨慎又机警。

莎妮娜重新整理思绪,即使王庭要背弃婚约,也没有关系,现在她和弟弟还活着,这个人明显是保护他们的。虽然看上去凶神恶煞,但应该是好人,她暗下决心,一定要沉住气,想到这里,她低头看了看若有所思的桑托,这孩子到现在为止表现的都很平静,这种平静远远超过了自己这个姐姐。想到此处,莎妮娜感到有些羞愧,未来的路还长,她也必须沉下心来,从长计议。

不知多久,天亮了。莎妮娜掀开帘子看去,马车依然慢行在一望无际的稀疏草原之上,但显然越发的有了生机。裸露的黄土上,不时有几只不知名的蜥蜴走过。低矮的山丘之上,偶尔也会有秃鹰伫立。莎妮娜此刻心也放松下来,她抱着怀中熟睡的桑托,情不自禁的放松了心境。

塞伦蒂卡是大荒原,与索纳罗的山川秘境截然不同,她逃出来了。带着父母最后的希望。

“活下去,不管是你还是桑托,只要能逃出去,就远远的,安安稳稳的生活下来,不要想着复仇。”

莎妮娜一边想着,风吹进来,和煦干燥的感觉与在索纳罗的感受完全不同。

“听天由命吧。”她感觉到马车外的男子,莫名给了他一种安全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