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人生的目标
- 沸腾时代,我的1987
- 风尘一卷书
- 2589字
- 2024-12-10 09:27:17
我叫张兆一,1987年时,我二十二岁,在银行已经工作五年,是一名小小的记账员。
就是打着算盘,翻着凭证,用钢笔,往一本本绿本账薄上记账的那种。
1987年,我有两大人生目标。
一是追到行花曹淑媛。
二是通过全国珠算二级资格考试。
先说曹淑媛的事吧。
我心里已经虽然明确了目标,只是这目标确实有点高。
因为她是我们支行、应该说是我们全分行的行花曹淑媛。在外人看来,以我的条件,想追到她,纯粹是在说梦话加笑话了。
我要好好想办法去够到她。
曹淑媛有多漂亮,恕我笔拙,真写不出来,反正漂亮的稀里哗啦的!
举几个例子这么说吧,去年,她中专毕业,去年去分行人事处报到。市分行整栋大楼的男青年都在骚动了起来了。这些个骚蛋货,全守在分行大门口,等着曹淑媛,以一饱眼福。
曹淑媛入行的第一天,立即被大家公认为是市分行的“行花”,注意,是市分行,不光是小小乌由区支行的。
果然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不,是贼亮、贼亮的。
而且,从曹淑媛上班起,支行内外、区内外,还有分行上下的未婚男青年们,大概写作水平,都有了质的飞跃。
在那个没有扣扣、某信、手机的时代,连刚刚兴起的传呼机那是富人和权力的标志,而私人电话也没有进入家庭的时代。手写情书,就是最好的方式。
我自己就是个很好的例子。说实话,我看的书,比我同龄不知多多少,特别是中外文学名著,加起来总超过一百本。其中让人心跳耳热的情爱段落,不知躲在被窝里读了多少遍。
可是,一提起笔来要写给曹淑媛,不知道是用莎士比亚的风格,还是曹雪芹的体;或者是托尔斯泰的雄浑,抑是狄更斯的深沉;还是李清照的婉约,抑是苏东坡的豪放。
真的是大伤脑筋,就会在深夜里仰天长叹:
“书到用时方恨少!”
至于曹淑媛上班的支行储蓄股,也成了支行人流量最大的地方。
在三楼,支行五个领导,就是一个行长、两个副行长、一个工会主席、一个总会计,他们的办公室人流量总和,不到二楼曹淑媛办公室的三分之二。
曹淑媛每天收到的私人信件,比支行人秘股收到的公函还多一倍。
支行开大会时,人们关注的,不是台上讲的口干舌燥的郭行长等支行领导,而是台下端庄文静、认真记着笔记的曹淑媛。
追求曹淑媛,其实已经是成为了一种潮流、一种风气,也就变成了现象级事件。
好像未婚男子不追求她,就不算男人一样。能不能追到,甚至能不能见到她,那反而不要紧了,大有重在参与的高风亮节。
保卫股的江山红股长,意见却很大。因为自从曹淑媛来了支行,对外来来访人员的登记工作量,翻了几番。因为到一楼营业厅办事,不需要登记,但上二楼,就要在门卫室进行登记。
不过,保卫股负责登记的人却高兴,因为这样的人流量,虽然辛苦一点,但一天接到人家陪小心敬的烟,经常装满半个抽屉。收烟的水平,已经大大超过了支行本来排名第一的信贷股、排名第二的营业厅会计柜台。
他们私下把收到的烟统称为“淑媛牌”香烟。叼在嘴用,用力嘬几口,那个美,特马的都有些变态了。
我们支行大门口这样的人流量,引起一个挑着担子、走街穿巷卖猪血汤的小贩注意。他就在大门马路对面的老槐树下,支起一个小摊子。专供进出支行的热血青年们补猪血,据说后来也成了万元户了。恐怕,他是我们区最早学会用“流量”发家致富的人才。
我追求曹淑媛,可绝不是随波逐流的行为。我自认为、也自信的认为,像我这样的好青年,才高六斗、貌次潘安,只有曹淑媛这样的美女才配的上。
虽然我家住的棚板房是租的,还经常漏雨。爸爸早死,妈妈是个吃农村粮的裁缝,我下面还有两个弟弟、两个妹妹。
可是,这有关系吗?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司马迁于千年之后,于我心有戚戚焉!
所以说,如果一九八七年的我有人生目标,曹淑媛就是了。
但是,像那个时候大多数我这个年龄的人一样,我的梦想,不是当什么支行行长、分行行长、总行行长,要成为什么银行家,而成为一名武林侠客。
“小张,别天天看些没有影的武侠小说,马上就要珠算定级考试了,你也不学学人家刘祥!看人家,天天下了班,还要坚持练一个钟头算盘哩。”
我师傅邱德芳,见我又在偷偷看金庸小说,就走过来说我。
我知道,师傅是在为我没有人生目标而操心。包括生活目标、工作目标。
对于我这样的小人物而言,树立人生目标,有什么意义?我想不通。
平凡的活着,开心的活着,不好么?
理想的大山,让那些不怕压力的家伙去背吧,不要扯上我好么?
我敷衍了师傅几句,给她敬一一根烟,帮她点上。笑笑,意思是,您老人家该归位了。她无奈的笑笑,走开了。
我左右偷眼打量一番,没有人注意我。银行柜台铁栅栏外,也没有客户。看得眼睛有些发涩,就把《射雕英雄传》,悄悄的藏在一本绿塑料皮壳的账本下。等眼睛舒服一点,再看。
正在我闭目养神,与黄药师神交,准备再次刻苦攻读金庸大作时,感觉我手下的账本“哗啦”一声,被人掀开。
“张兆一,搞什么名堂!上班时间净看些乱七八糟的书!”
支行会计出纳股股长姜国英的声音在我头顶上炸响!等我反应过来,黄药师等一众高手,已经被她捏在手中。
“凭证不及时记账、账目认真不清理,看你干的什么事!”她见我坐在铁架靠背皮转椅上没有动,火就更大了。
我瞥一眼对面的刘祥,特马的,他一心要读函授本科,天天不是偷偷的看课本,你姜股长为什么视而不见?不就是想让刘祥当你的女婿么?
可惜你姜股长有所不知,人家帅哥刘祥,正在苦苦追求支行老大郭行长的女儿郭燕哩,隔一天写一封情书,人家会鸟你女儿?
姜股长看一眼手中质量低劣的盗版书,冷笑道:“你要作出深刻检讨!这个月扣十元奖金!”
卧草!一个月资金才十五元,三分之二就受黄药师的牵连,打了水漂。
我不服气的拿起桌上的算盘,在手中乱摇一气,稀里哗啦啪叭乱响起来。
“你还不服气么?!”姜股长虎目(不错,是虎目,女人生一双虎目,你说什么压迫感?)一瞪。我没有理会,把桌上堆的乱七八糟的各种记账凭证分科目理好,大左边一大摞账本中抽出几本,开始装模作样的记账。
我的师傅,也是我的复核说:“小张,你要听领导的话,用心做事哟。”
我知道,她既是保护我,也是替她自己开脱。本来,我上班看小说,她作为师傅,是应该劝阻的。
姜股长瞟了一眼我师傅,哼了一声。我师傅是支行返聘的支行退休干部,资格比她还老,业务比她还厉害。又退了休,她火气再大,也没有办法开怼,只好拎着黄药师走了。
她停住脚步,回头又盯了我一句:“我们股里,别人的珠算都三、四、五级,只有你哩,才七级,刚刚够上柜的资格。你有闲,不会练练算盘么?看人家刘祥,已经是四级了,还有空就练算盘。马上珠算定级考试,你可怎么办?”说完,气哼哼的走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