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魂归

“来……”

齐澈忽然一个激灵，强自睁开眼皮，就要自床上起身。

一个冷冷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别叫，不想死就别乱动。”

熟悉的冰冷气息，再度萦绕在了脖子上，齐澈甚至不用低头，都能猜到现在正有一口剑横在上面。

养的一群护院和侍卫都是吃干饭的，歹人悄悄潜入进来，竟然都没发现。

要知道他的府上可是有修行者坐镇的，还是一位第三境照幽凝魂的高手。

可现在人呢？

齐澈不用照镜子都知道自己现在的脸色不好看，原身这是养了一群废物，关键时候不起任何作用。

“姑娘，你是什么人，我自问没有得罪什么人，你为何要行刺我？”

“你是不是找错人了？”

齐澈维持冷静，出声问道，同时拖延时间，脑海里思维疯狂运转。

他实在是想不通，好端端的怎么会遇刺，明明最大的死劫都已经安然渡过了。

这真是剧情杀啊，一个死劫挨着一个死劫。

“齐澈，大乾皇朝齐家三公子，父亲乃当代齐家家主。”

“半年前，你因调戏镇妖王独女宁阳郡主，惹得大乾皇主震怒，被流放至此。”

“我找的就是你。”

女子淡淡开口。

她戴着黑色面巾，不露出真容，连头发也蒙着，有淡淡的异香自肌肤上传来。

说话间，她另一只手轻轻一抖，一副画像展开，当中的男子模样不能说和齐澈一模一样，简直就是没有任何区别。

“仇杀？”

齐澈脑海顿时浮现这个念头，或许也只有这个可能了。

原身的确纨绔混账，曾经得罪过不少人，不过如今早已收敛。

若是以前得罪的仇人上门寻仇，那他真是无话可说。

“不知何时得罪了姑娘？”齐澈再度问道。

“你没有得罪我，不该问的事情，不要多问。”

“我们在此等候你多时了。”女子冷漠地说道。

“和他废什么话。”

又是一个声音在房间里响起，略显沙哑和不耐。

齐澈这时才从眼角余光中看到另一道身影，头戴兜帽，穿着黑袍，坐在不远处的凳子上，浑身被包裹得严严实实，略显娇小，隐隐有模糊的黑雾弥漫而出，使得其和周围的环境融为一体。

他的心再度一沉。

这么大的房间里，偷偷潜入进来两个人，包括他自己在内，都没有任何的察觉。

若非对方开口说话，他甚至都不可能留意到……

这已经不可能是护卫的疏漏，很大可能是这两人拥有某种隐匿的禀赋。

在《仙武》的世界观中，修行者需要拥有仙道根骨，也就是仙根，不然只能走武道一途。

在一万个修行者中，可能出现一个仙根内蕴仙纹的先天禀赋者，类似于黎溶月。

禀赋有强有弱，也分不同的功效和作用，配合着修行的功法，相辅相成，能在战斗之中发挥极大的威力，甚至越级而战、以弱胜强。

除了先天禀赋外，修行者还能获得后天禀赋。

前提条件是得到一块内蕴仙纹的灵根，通过移植的方式，嫁接在自身体内，这个过程很痛苦，也有很大几率会失败。

因此，每一个禀赋者都极为稀少，便是各大仙门道统中也罕有这样的弟子，一旦出现，那必然是当做核心种子培养。

此外，还有更为特殊的被动禀赋，往往出现在一些强大的异类生灵身上，可能因为血脉、天地环境变动等情况而诞生，极为罕见。

“你老实回答我们的问题，不要耍小聪明……”黑衣女子冷漠开口。

“呵呵，和这种家伙浪费什么口舌，让我来。”

不过，她话语未曾说完，那坐在凳子上的黑袍身影便冷笑了声，站起身来，自其手中抓住了长剑。

下一刻，一丝轻微的刺痛感传来，冰冷的剑刃和脖颈的肌肤亲密接触，齐澈鼻尖泛起股腥甜的气息，那是血的味道……

“没说让杀了他。”黑衣女子似乎皱了皱眉。

“呵呵，我有分寸，你放心。”黑袍身影浑然不在意。

她手持长剑，居高临下，看着齐澈，“可惜，这家伙身为齐家的三少爷，竟然是个普通人，不然直接搜魂了，何必如此麻烦。”

“我问你，你认不认识罗浮仙宗的季仙子？”

冲季闻溪来的？

但真正的季闻溪根本就不在景安城，那是黎溶月假冒的。

按照时间线来看，真正的季闻溪被黎溶月出手所伤，现在应该在某处洞府养伤。

齐澈思维疯狂运转，点头道，“认识。”

黑袍身影笑道，“认识就好，既然你认识季仙子，那就好办了。”

“那你睁大眼睛看看，我是谁？”

说话之间，她一把扯开了自己的兜帽，露出一张清秀白皙的脸蛋，看起来好似笑容清甜的邻家妹妹。

但那双瞳当中却泛起淡紫色的光晕，呈现出碎裂十字的图案，似有一股诡异的力量在弥漫。

在齐澈的视野当中，眼前清秀甜美的女子容貌赫然变成了之前见过的黎溶月，当然，那时的黎溶月也伪装成为了季闻溪的模样。

二者如今看起来可以说是一模一样。

她本来娇小的身形，变得高挑修长，五官如画，神情清冷，青丝如瀑般垂落，好似仙子谪落凡尘，超然脱俗。

“【幻意瞳术】？”

齐澈本来还在猜测两人的目的，但当看到这对泛着紫色的瞳孔时，他心中骤然明白了。

这明显的特征，赫然就是禀赋【幻意瞳术】。

这个禀赋可以将人拉入到一个近乎真实的幻境中，甚至能够直接影响到灵魂。

一般来讲，寻常幻术都是通过欺骗双眼来达成目的。

但这【幻意瞳术】则是改变灵魂的认知。

这种禀赋配合上极致的杀生之术，便能造就最可怕的杀手。

死者在身死的那一刻，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甚至于哪怕捕捉死者残留的意识和魂力，也只能还原出死前所看到的幻境景象。

“这家伙单纯就是为了杀自己而来，甚至还要嫁祸给仙门那边……”

齐澈终于确定了对方的目的。

他实在是恼怒。

好不容易解决了黎溶月那边的死劫，结果又要莫名其妙地死在这里，连敌人到底是谁都不知道。。

亏虚的身体，在这一刻甚至猛然爆发出了一股力量。

他直接反手去抢夺那横在脖子上的长剑。

锋锐的剑刃划破手掌，温热的血液淌出，染红了衣襟，也染红身后的锦缎棉被。

齐澈顾不上疼痛，带着深深的戾气，疯了一般要夺走那口长剑，同时嘴里大喊，“来人……”

然而，不论他如何用力，那个黑袍身影只是戏谑地看着他，丝毫不为所动，唯有双瞳中的紫意越发浓郁。

那柄长剑恍若重若千钧，更是纹丝不动。

“你不要做无谓的挣扎，我的魂力已经笼罩了整间屋子，外面的人不会听到这里的动静，你会死得自然，死得其所。”

“第二天，你冰冷的尸体，才会被下人发现。”

黑袍身影脸上带着笑意，话语却是彻骨的冷漠冰寒。

“不是说，不会杀他吗？”一旁的黑衣女子皱了皱眉。

“呵呵，的确说过不让你杀他，但可没说过不让我杀他，你若是见不惯，大可闭上眼。他若不死，谁来完成我们的大计呢……”黑袍身影哂笑摇头。

她的话语刚刚说完，手中长剑朝下轻轻一划，噗的一声，便见一股温热的血便喷涌而出。

尸首分离的剧烈痛楚感并未维持多久，齐澈的眼前就彻底黑了。

……

临水轩前，灯火通明。

“齐公子您慢走……”

风韵犹存的阮娘，挥舞着绣帕，恭声送走了面前的华贵红漆马车。

“嗬嗬……”

齐澈坐在车中，大口喘气。

眼前这熟悉的一幕，让他脸色苍白，满头大汗，汗水甚至浸湿了衣袍。

他用力摸着自己的脖子，那种脖子和脑袋分家的感觉还如此清晰，根本就不是幻觉。

同时脑海里那种仿佛灵魂被撕裂的痛楚感，让他近乎喘不过气来。

整个人好似虚脱上岸的鱼，离真正的死亡，似乎只差半步之遥。

他的脸色很阴沉难看。

“刚才所发生的那些，并不是梦，我真的死了，彻底地死了一次……”

“好在【慈母手中线】并没有让我失望。”

“精神归零，生命上限减半，将时光回溯至半个时辰前，刚才触发【魂归】了。”

齐澈强忍着脑海里那仿佛被棍子给搅碎的剧烈痛楚，努力让自己恢复意志的清醒。

此时他心中翻腾着思绪。

他用力扯开了自己的衣领，低头看去，只见一缕缕幽暗好似浮光的纹路，正沿着他的胸膛，不断地蔓延往下，带着某种奇诡的光芒。

仿佛一株奇诡的张开枝桠的虬结老树，扎根出无数根须，不同的是那伸展开的枝桠，都恍若拱托的手掌，散发着诡异的魂光。

这简单而又带着诡异风格的纹路，他比任何人都要熟悉，正是出自他之手。

资料篇章中的舍芜慈母，一个BOSS级生灵，扎根于魂灵汇聚的幽暗之都，常以形似灯笼的触手，吸引迷途的亡灵前来，将之吞噬。

不过在主要剧情中，舍芜慈母从没有登场过，《仙武》的篇幅虽然有近乎千万字，但也无法将浩大的世界观给描绘清楚。

在这其中就包括许多在资料篇章中寥寥几笔提及过的生灵。

舍芜慈母赫然便是其一。

到底是如何触发舍芜慈母的支线故事，即便是多周目的玩家也毫无头绪，官方的回答从来都是半开放世界，任由探索……

“还好有【慈母手中线】。”

齐澈内视泥丸宫，原本逸散着淡淡金色的丝线，此刻黯淡无光，恍若和周围融为一体。

头疼欲裂，感觉要炸开了一样。

齐澈已经没理智继续去思考了，他感觉自己的脑袋此刻就像是被搅碎的浆糊。

游戏里精神归零，顶多是导致一些技能错乱，移动颠倒的情况。

但现实里精神归零，那可是真的要感觉脑子要炸掉了，人都要疯了，没有人想再经历第二次。

“停下。”

齐澈开口，以仅剩的理智，让驾车的护卫靠停，同时紧闭双眼，靠在软榻上，以休息的方式来恢复精神。

在《仙武》的世界观中，精神不同于灵魂，无法通过丹药、灵草等来恢复。

唯一恢复的办法，那就是休息冥想。

就这么恢复了半个时辰后。

齐澈终于感觉自己的状态好了点，他睁开了眼睛，脑袋不似刚才那么浑噩。

眼下还有麻烦在府上等着他。

目前最简单直接的解决办法，就是找黎溶月。

【魂归】作为被动禀赋，相当于是让他免疫了致命之伤，并有次预知死亡未来的机会。

从某方面来讲，其实也可以理解为将他未来一个时辰会死去的那个可能，提前预知给了他。

但也只有唯一一次。

以他现在的状态，如果遭遇死亡，那必然会死，没有第二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