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欢到包厢门口时,先礼貌性敲了敲门,见始终没动静,她屏气凝神了几秒,一把推开。
砰——
与外面的寂静不同,屋内世界灯光昏暗,乌泱泱的人东倒西歪,唯一清醒的几位还在角落里玩筛子,喝的面红耳赤。
他们没开音乐,却因突然到访的陌生女人戛然而止,齐刷刷看过来。
短暂的沉默过去,不知道从哪儿传来大舌头的男音,“你,是谁…要做什么?”
“找人。”
环视四周一圈,傅欢不着痕迹皱起了眉。
她想快点离开这乱糟糟的地方,目光很快锁定住沙发上一个嗜睡的人,走到面前直接上手架起对方胳膊。
“干什么?”一只白嫩嫩的手及时拦住了傅欢。
傅欢看过去,旁边坐着个极为漂亮的女人,黑色吊带长裙,大波浪卷垂腰,一种美到失真的观感。
傅欢琢磨了两秒,感觉应该是在哪里见过她,但一时半会想不起来。
她按住女人手,触感细腻光滑,与自己常年锻炼早已粗糙的肤质截然相反。
“抱歉,打扰了,我得带他回去。”
“你是阿屿什么人?”女人不依不饶。
“保镖。”
话音落,傅欢手上使了点劲,女人吃痛一下甩开,眼睁睁看着人被拖走,还是不甘心,“女保镖?阿屿怎么会请个女保镖?”
傅欢接近一米七,身型纤细修长,与肩旁这位醉汉相比竟也显得有些小鸟依人。
醉汉的呼吸灼人,一下又一下有规律的喷洒在她脖子上,又热又痒,不太舒服。
傅欢再次看向女人,依旧公式化的语气,“这无可奉告,先告辞了。”
“慢着!”
回话的是一个穿花衬衫的年轻男人,他长了一张方形脸,头发喷了发胶向后梳去,浑身透露着独属于有钱公子哥的不羁气息。
傅欢站着不动,他喝了一口酒,起身朝二人走来,转而换上小心翼翼的语气,轻摇醉汉耷拉的手臂。
“凌哥,醒醒……凌哥?”
醉汉半张脸都埋在傅欢肩上,只能看见鼻尖稍微动了两下,不是醒来的迹象。
傅欢带人往后退了步。
男人有些悻悻然,看她时眼神恢复过来,略微不屑的开口:“这年头果然什么人都有,为了上位还真是手段用尽,这种理由都编的出来。”
傅欢对他的话似懂非懂,皱眉,“先生,请你明讲。”
“呵。”男人一副看破的表情,忍不住咂舌,上下扫视傅欢,挑商品似的不停摇头,一口敲定:“你不是凌哥喜欢的类型,放弃吧。”
“我不需要凌先生的喜欢。”傅欢说。
“哦?不为情…那就是为钱了?”男人挑挑眉。
半晌后,傅欢诚实点头。
凌家家大业大,区区一个短期私人保镖,薪资就开得比别家要高出不少,确实让人很难拒绝。
男人说:“那也不行,凌哥的事向来只能他自己做主,等他酒醒了,肯定饶不了你。”
“我知道。”
签合同前,凌老爷子就主动告知过傅欢,凌纪屿身娇体弱脾气也坏,很轻易就能和人干起架,让她不到万不得已千万别对他动手。
“还真是不到黄河不死心。”男人无可救药的说着,却为她让了路。
这段牛头不对马嘴的对话得以结束。
傅欢微微颔首,“多谢。”
彼时,背后传来女人气急败坏的高喊。
“陶未词你干嘛呀!不怕这女的心怀不轨对阿屿干什么坏事吗!?快拦住她!”
叫陶未词的男人不怀好意笑了下,存心刺激她,隐晦道:“对凌哥不轨的多了去了,况且再坏他总归是吃不了亏的嘛,就是可惜喝醉了。”
傅欢已经走到门口,犹豫了几秒回头解释:“你放心女士,我不会伤害凌先生的。”
女人:“不行,你不能带他走,给我回……”
门被瞬间关上,总算没了聒噪的声音。
傅欢扶着人慢慢走到电梯口,迎宾们见状想来帮忙,被她礼貌拒绝。
电梯下降的过程中,凌纪屿忽然悠悠转醒,偏着头,醉眼朦胧盯了她半晌。
傅欢早就感受到那双视线,面不改色的目视前方。
电梯四周都是不锈钢材质的镜面,凌纪屿脑袋昏沉四肢无力,透过镜面看着对方脸,他下意识伸出手,嗓音哑的厉害。
“祝问兰,你…你又整容了?”
“…怎么没上次的好看啊。”
“……”
祝问兰?提起这名字傅欢就不陌生了,立刻确定就是方才那位一脸妒意的漂亮女人。
难怪刚才总觉得眼熟。
她平时没别的爱好,唯独喜欢看电视,尤其是些狗血爱情剧,因为总有人说她性情太死板不通人情,父亲也不止一次担心她是否能嫁得出去。
赵师姐简要概括她的缺点:头脑简单,四肢发达。
即便傅欢觉得这并不算一种缺点。
为了不让父亲担心师姐嘲笑,傅欢奋发图强钻研那些影视中的情情爱爱,结果努力几个月进步启发是半点没有,反倒成了电视迷。
祝问兰是个二三线演员,知名度一般,经常饰演那种为了男主要死要活的恶毒女二,夸张的演技倒是让傅欢记住了一段时间。
想到这,她回想到包厢里祝问兰的言行举止,倒有种角色上升演员的错觉。
再一回神,凌纪屿的手已经摸到了脸上,傅欢眸色一冷,出于肢体本能将他整个手掌握住,接着向后用力一掰。
“啊啊——”
凌纪屿顿时疼得哇哇大叫,恰好电梯这时到达负二层停车场,他酒醒了大半,使劲全身力气才挣脱钳制,连滚带爬跑到外面。
傅欢跟着出来,面上后知后觉有一丝歉疚。
“实在抱歉凌先生,我不是故意的。”
凌纪屿捂着掌心左右环顾四周,俊脸皱成了一团,再次看向傅欢是一脸的不可思议加震惊。
“你……”
“你,你是谁?我怎么会在这?!”
他此刻意识混乱,记忆还停留在游戏输了,被要求与祝问兰喝“交杯酒”的画面。
“我……”
傅欢刚要靠近,被他心有余悸的大吼一声不准过来。
傅欢顿了下当做没听见,边走边解释:“凌先生,我是凌董事长给您派遣的私人保镖,未来四个月将实时对您全面保护。”
凌纪屿踉踉跄跄往后退,低喃起来:“保镖…有没有搞错…”
过了一会儿抬起头,他怒目圆睁,“你就是爷爷说的从武馆弄来的那个保镖?”
“是。”
凌纪屿沉默几秒,像是不敢信,“女的?”
老爷子怕不是开玩笑吧!
听出男人话里不加掩饰的怀疑,傅欢尝试消除他的顾虑,斩钉截铁,“我能保护好你的,凌先生。”
“……”
甭管当时老爷子把人吹捧的如何厉害,什么几代武术世家传承,各类拳法剑术等招式通通不在话下,凌纪屿都是左耳进右耳出。
但此刻意识到这不是在说着玩,他撇过头,逃避式不看她认真的表情。
凌纪屿一退再退,直到后背抵上一面墙,傅欢才开口:“凌先生,下周一是你的生日宴,董事长让你这几天都要早点回家,不能在外过夜,麻烦配合一下。”
凌纪屿下意识烦躁抬起头,扫过傅欢没有表情的脸以及那只垂落的手时,电梯的那幕再次涌现,他顿时没底气了,嘴唇上下翕动,说不出反抗的话来。
没错,他怂了,但从力气方面,这女人就大的离谱。
…
车子行驶途中,没放音乐的空间氛围显得沉闷又单调,傅欢一只手搭在方向盘上,在绿灯即将亮起的间隙飞速看了他一眼,打破安静。
“凌先生,你还好吗?”
凌纪屿懒懒散散靠在副驾驶上,闻言掀起一边眼皮,没回答。
等了又等,傅欢又开口:“凌先生?”
“闭嘴!吵死了!”
凌纪屿忽然恶狠狠的睨向她,酡红的脸气得不停喘粗气,好似傅欢说了什么大逆不道的话。
傅欢顿住,没再吭声。
凌纪屿将头一转,对向窗外,留给她一张冷漠的侧脸。
过了一会儿,或许是酒劲又上来了,他开始觉着越来越难受,坐立不安的扭动身子。
傅欢默默注意着,不动声色。
直到。
“给我停车!”
傍晚的马路车辆人烟稀少,傅欢把车停在刚停在一个路口,凌纪屿就迫不及待打开车门窜出去。
随即,就是一连串的呕吐声。
凌纪屿手撑着近旁一颗树,胸腔剧烈的上下起伏,许久都没缓过来。
面前忽然多出一瓶水。
傅欢居高临下的凝视他,嗓音在夜空中响起,吐字清冽,仿佛山涧一涌流动的冷泉。
“凌先生,你还好吗?”
和刚才一模一样烦人没有感情的询问。
“……”凌纪屿闭了闭眼,最终还是接过水,拧开瓶盖漱口。
等两人重新回到车内,他才把一直压着的火发泄出来,“你把车开这么快赶着去投胎啊?”
傅欢愣了一下,理解了他的意思,先道歉又解释道:“董事长说的是每晚十点之前到家,现在都十点四——”
“你究竟是谁的保镖?”凌纪屿不耐烦的打断她,冷声道:“既然是我的,为什么还要听别人的话?”
傅欢一时语塞。
这当然因为凌董事长才是直属雇主,俗话说拿钱办事,谁是消费者,她自然得听谁的。
这话她当然没说出口,难得脑筋一转,委婉道:“凌先生,董事长是你爷爷,他这么做也是为你的身体着想。”
谁知凌纪屿一记眼刀过去,“老子知道!谁用你提醒!”
“……”傅欢很识时务,“抱歉,我多嘴了。”
气氛静下来,吐过后除去微微的眩晕,凌纪屿整个人都好了不少,无聊之时他拿出手机连上车里蓝牙,播放了一首可爱女人。
听着听着,就情不自禁哼唱起来,这里看看那里看看,最终,他看向正在认真开车的傅欢。
中规中矩的白衬衫,黑西服,简单扎了个高马尾。也不是不好看,就是有些寡淡无味了,跟他以往接触过的女人都不一样。
偶然瞄到了某个地方,凌纪屿愣了几秒,继而嫌弃的撇起嘴,嘀咕道:“好好一件制服被穿成这样,也是个人才。”
前不凸后不翘,没有一点女人味,也不可爱。
闻言,傅欢低眸看了眼身上。
这制服自己本来是不想穿的,但管家刘叔说她好歹也是高薪聘请的私人保镖,那是要天天跟着凌纪屿到处走的,不穿就显得不专业了,让凌家的面子往哪搁。
匆忙中傅欢便随便在街边店买了一套,当时只剩大码,她穿上后手臂和腿长度倒是合适,其余部位却大了好几圈。
傅欢说:“我过几天会重新买一件合适的码换上。”
凌纪屿笑了声,轻蔑的神色呼之欲出,“算了吧,穿什么码都补救不了,毕竟硬伤就在那儿了。”
硬伤?
傅欢对此不太理解:“凌先生,请你明讲。”
“讲你个头。”凌纪屿无语的翻起白眼,不予理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