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0章 告诉她一切

小团子守在易晚的门口，可怜巴巴的敲门。

刚才易晚撂下奇奇怪怪的话，仿佛见了鬼似的逃走，小团子当然担心。

何况易晚说什么，她不习惯双喜和立秋伺候，那更是不可能。

那俩丫头都伺候十来日了，明明小晚晚也曾多次夸奖双喜的厨艺。

肯定是发生了什么，才会让她这么说！

易晚心烦意乱的坐在房间里，满脑子都是脑海中关于那女子的画面。

她甚至听不到小团子急切的敲门声。

想的越多，她就越是惶恐——原本以为，自己不会很快变作那女子，至少这三个月内不会。

老祖宗有所图，她也有所图，三个月后离开，两人各不相欠。

可从现在的情况来看，她身边不仅有帝谌，还有好几个和那女子有关的人！

他们正企图一点点，从口味到习惯，将她彻底改变！

但，现在离开灵仙宗，她能去哪儿？

望鹤门是回不去了，以林中月的性子还不得将她剥皮抽筋？

易晚撑着脑袋坐在软塌上，眼前是一片未知的迷茫。

她也不知道怎么就成了这样，或许灵仙山那日，她就不该轻信帝谌！

偏偏越是这个时候，脑中关于那女子的画面就越是清晰。

易晚痛楚的捂着脑袋，想把那些东西全部从脑袋中赶出去！

她就是易晚，一点儿也不想变成任何人，慧嬷嬷还有苍术白术都需要她！

门口的声音越发急促，小团子急的都要哭了：“小晚晚，你到底怎么了，开门啊，不然我要闯进来了！”

慧嬷嬷和苍术白术也全部守在门口。

“小姐，您先开门好不好？”白术担心的厉害，哄道：“您吃不惯双喜准备的东西，我特意做了您喜欢吃的蒸糕。”

“不管遇到什么事情，大家商量着来，总有办法的。”

“小姐，是不是有人欺负了您？”

“……”

帝谌没在灵仙宗寻到易晚的踪迹，赶来思晚庭恰好看到这一幕。

他快步上前，急声问道：“出了什么事情？”

“哇……”小团子见到帝谌，直接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爹爹，小晚晚不知道怎么了。”

他抽抽搭搭，把吃饭时发生的事情，尽量简短又精简的说给帝谌听。

帝谌听完后，神色瞬间变的复杂——他已经猜到易晚为何忽然这样了。

看来之前，他的想法有问题。

一直不把千年前的事，还有他们的真实身份告诉易晚，她会胡思乱想。

会因为那些陌生画面惶恐，会随意猜测，将他想的十恶不赦，会不知所措。

整好又拿回了一魂，不如趁这机会，将真相告诉她吧！

小团子不知道帝谌心中所想，抱着他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小晚晚怎么也不开门，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不要紧，你先回去。”帝谌给小团子擦着眼泪，对苍术和白术道：“劳烦你们，带他去洗漱一番。”

苍术和白术对视一眼，两人都很犹豫。

慧嬷嬷打量着帝谌的神色，最后发话道：“你们按照老祖宗的话去做就是。”

耳边清净后，帝谌又对慧嬷嬷道：“你也走吧，我和易晚单独说上几句话。”

“老祖宗。”慧嬷嬷忧心忡忡，朝紧闭的门看了眼，叹道：“有些话说出来是僭越。”

“可小姐这个情况我也管不得那么多了，她自小受了太多的苦，明明是望鹤门大小姐，却处处被人欺负。”

“偏那些人在外边表现的冠冕堂皇，将小姐塑造成十恶不赦纨绔不堪的样子，小姐年纪小，无法为自己辩驳。”

“久而久之，小姐变的沉默寡言，往胡同死角里钻，心事很重。”

帝谌按耐住心里的担忧，听慧嬷嬷说起易晚的从前。

慧嬷嬷说话间，眼眶早就红了：“好不容易苦尽甘来，被老祖宗您看重收为弟子，却也因此遭受了别人百般妒忌。”

“小姐每次回云顶都笑吟吟的，从不说灵仙宗发生了什么，可我知道她肯定遇到了很多不公平。”

“这一次也是如此，她断不会无端失态，事情肯定还很严重，求老祖宗看在师徒一场的份上，能为小姐找一条好出路。”

“哪怕她无缘修炼，您后悔让她进灵仙宗，也请给她一个好点的结局！”

慧嬷嬷到底是看着易晚长大的。

易晚很多情绪她都能察觉，只是易晚不想让她知道，害怕她会担心，她就装作不知道。

包括易晚对帝谌的态度，虽然慧嬷嬷不知道两人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却能猜出从小姐的角度看，事情并不愉快。

帝谌等了等，没见慧嬷嬷继续往下说，沉声道：“本座这几日有要事忙，难免忽略了她。”

“嬷嬷放心，本座从不后悔任何决定，既然收了她为弟子，肯定会帮助她修炼，会对她以后负责！”

帝谌是灵仙宗的老祖宗，能承诺到这份上，慧嬷嬷已经很满意了。

慧嬷嬷又叹了一声，无声的离开思晚庭，把空隙留给帝谌和易晚。

易晚在门内，隐约听到了门口说话的声音。

但她脑子里乱做一团，压根没注意，也不想动弹。

直到门被推开。

易晚背对着门口，听到动静还以为是慧嬷嬷几人，或者是小团子。

她声音很轻，却透着显而易见的疲惫：“都出去，让我一个人静一静。”

帝谌没有说话，走到她身后静静的看着她。

易晚等了等，察觉不对猛然回头，看到帝谌背光而站，表情隐匿在光线中看不真切。

易晚心头猛然一跳，连忙起身：“师父怎么回来了？”

“事情办完就回来了。”帝谌拉开软塌边的杌子，道：“坐吧。”

易晚蹙着眉，抵触的情绪十分明显。

“别紧张，我不吃人。”帝谌尽量放松语气。

易晚还是紧绷着，不管是身体还是情绪。

尤其想到眼前的人，就是一切事情的主使者，她更是不想见到他！

帝谌察觉到她的情绪，在心里暗暗叹了一声。

如此，委婉是不行了，要直奔主题，解开谜团才能让她放松。

她站着不动，他索性轻声问道：“你最近脑海中，是不是经常出现陌生的画面？”

易晚心跳如擂鼓，不知道帝谌为何忽然问及此事，微微点头。

她肯承认，帝谌稍微松了一口气：“你在害怕？”

易晚神色复杂的看着帝谌，总觉得自己的一切情绪，在他面前都无所遁形。

什么都逃不过他那双眼，隐瞒无用。

如此一想，易晚干脆承认道：“对，弟子很害怕。”

“怕什么？”帝谌一步步引导，想让她将内心的惊慌恐惧一一说出来。

易晚咬着嘴唇，深吸一口气后，目光直直的看向帝谌，反问道：“我听闻师父房中挂着一幅女子的画卷。”

“通过年年和双喜立秋的话，不难看出那位女子，正是师父心心念念的爱人。”

“好巧不巧，我和师父的爱人容颜极为相似，只怕，这就是师父将我拉出泥潭，选择我当弟子的原因吧？”

帝谌和她四目相对，目光中的情绪翻涌。

他没有隐瞒：“你说的没错，画卷上的人是我的爱人，我们几世纠缠，情深似海。”

易晚听到他承认的话，并没感受到意料中的轻松，反而更是凝重：“师父和师娘情深似海，爱意汹涌。”

“师父在失去师娘后，心中难受万分，所以一直在找寻和她相似的女子，想要将她取代？”

帝谌目光坦荡，依旧看着她的眼睛。

但这一次，他摇头，语气中充斥着苦涩：“不，我从来没想过，有任何人能取代她。”

“她就是她，独一无二，不会因为身份变迁，岁月转移而改变！”

“这些年，我没有一刻不想她，在寂静中等她回来！”

后一句，易晚并未去深究，她脑中回想的都是前一句。

易晚觉得，自己的猜想在这一刻完全印证了。

师父就是想将她变作那个女子，他无法容忍任何人代替她，他要的，从来都是真真正正的让那人回来！

易晚深吸一口气，将所有的情绪压下。

这一刻，她心中的恐惧惊慌无措，全部烟消云散。

眼前的帝谌是灵仙宗的老祖宗，沧灵大陆唯一一个渡劫化神的人，万千宗门加起来都不一定是他的对手！

他要真想，碾死易晚必碾死蚂蚁还简单！

她忽然笑了，眼角眉梢都蔓延着苦涩：“师父舍不得她，就要让无辜的人换她重生的机会？”

“而我，因为这张脸，成为师父选中的人！”

“没有。”帝谌看着她如释重负的样子，沉声道：“我说过，任何人都不是她。”

“我更不会让无关的人变成她的样子，那样对她和别人都不公平。”

易晚看着坦荡的帝谌，只觉得讽刺。

已经挑破了那层窗户纸，还不如都直白些。

反正，今日之后，她不可能继续留在帝谌身边，更不可能留在灵仙宗。

就算帝谌强行将她改变成为那人，她也要把心中所想说出来：“你既然这么想，那为何我会出现在这？”

“为何在我身上，会有那么多不该有的偏爱，为何千年大妖九头蛇，会将我错认成为那人？”

“更甚至于我住在云顶后不久，就开始频频出现幻觉，脑海中总能探到不属于我的记忆？”

“要是我没弄错，那些记忆完全是师父心上人的吧？”

帝谌毫不犹豫，应道：“你说的没错，那些记忆都是她的。”

不等他说完，易晚忽然嗤笑出声：“哈哈哈，所以啊，你到现在还想继续隐瞒我吗？”

“就算要彻底将我变成她，既然叫你一声师父，是不是也要让我死的明白些？”

“你不会死。”帝谌看着她受伤的样子，心下难受，迫不及待的说出真相：“因为你就是她。”

“你们从始至终都是同一个人，只是，你的记忆还没完全恢复而已。”

易晚早就猜到了帝谌会这么说。

帝谌分明想让那人在她体内复活，却要说的这般冠冕堂皇，遮掩真相！

真当她是什么都不懂的傻子吗？

易晚愣了一瞬，心中百般念头。

她忽然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绕了一圈，我说的话你从来不承认，却说出了和我猜想如出一辙的答案。”

“帝谌，你是担心仙风道骨的老祖宗名声受损，所以才这样吗？”

“这里只要你我，就算你将我悄无声息的改变，也没人会发现，为何不敢承认？”

帝谌蹙着眉，看着她失望痛楚的样子，无奈道：“你已经存疑，先入为主，我说什么你都会怀疑真假。”

“要你还肯信我没有那么龌龊，可以听我讲事情原本说给你听。”

“若你觉得我接下来的话，都是在哄骗你，你可以选择现在就走。”

易晚转身就走。

真相她已经探知了，留下来也只是听他诡辩！

等她彻底变成那人，什么都晚了！

帝谌看着她毫无留恋的样子，心头泛起密密麻麻的酸意，像是北山观山顶的场景重现。

只是上一次，她魂魄消散，他没能抓住她。

而这一次，她不记得他了，还将他想的龌龊至极！

帝谌的手在宽大的袍子下逐渐收紧，努力克制所有的念头，不让自己去阻拦她离开的脚步。

但，易晚走到门口时，忽然停下了脚步。

她没有心软，只是因为脑中那些莫名的画面，再度出现了！

这一次，画面中的女子和以往的人有些许差别。

明明是一模一样的脸孔，气质也相似，但眼神和语气不同。

“帝谌，你说我们会不会走散？”

“不会，永远不会。”

“要真有那么一日呢？”

“我帝谌永远追随姮晚，不管她在哪儿，我都会找到她。”

“这是你说的哟，将来真的走散，你可一定要找到我。”

“我会的，不管你是上天入地，还是在任何地方，变成任何样子！”

“……”

这一次，那些记忆带来的疼痛，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明显。

易晚头昏脑涨，疼的钻心，像是有什么东西，要冲出脑海钻出来！

她扶着门框，承受不住那种痛楚，跌坐在地。

偏偏那些记忆如排山倒海，和之前出现过的画面交织在一起，宛如一张看不见的网，一点点收紧。

易晚没地方可以逃，也没办法摆脱那种痛楚。

帝谌再克制也看不下去，三两步冲到门口，眼底尽是难耐的痛，伸手想将她搀起来：“晚晚，你怎么样？”

易晚听到他似曾相似的声音，无力摇头，声音断断续续，抗拒道：“你别过来，我没事！”

帝谌猜到几分缘故：“你想起来了，对吗，那些记忆中的人是姮晚，还是云晚意？”

易晚无法分辩。

每一次那女子和帝谌出现，帝谌都只称呼她为晚晚，没有称过名字。

她摇头：“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这些记忆不是我的，是你强加给我的！”

他不敢刺激她，只能退开两步，蹲在她身边：“易晚，我知道你能听到我说的话。”

“我也知道现在说什么，你都会觉得我在欺骗你，但我还是想告诉你一切。”

“你需要了解那些经过，再去判断我话里的真假！”

易晚靠在门边，没有应声，却也没有拒绝。

那些画面交替，她竟有那么一刻，也想知道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究竟为什么，老祖宗这么厉害的人，也护不住他的心上人？

又是为什么，老祖宗要找上她！

帝谌深吸一口气，缓缓道：“事情要从很久很久之前说起，那时候大地灵气充沛，修行者比现在更多。”

“且很多人都已经渡劫，处在半仙中，其中最大的宗门，便是玉姮宗和无量宗。”

“玉姮宗的少主叫姮晚，无量宗的少主叫帝谌。”

易晚脑袋疼的昏昏沉沉，伴随着他的话，似乎在记忆碎片中看到了他说过的场景。

少男少女两小无猜，心意相通，彼此帮助。

帝谌看到她稍许平静，继续往下道：“他们一起长大，一起见证彼此成长，互相喜欢，只待成婚。”

“可忽然，堕神之后的魔君墨夷出现了，他带着无端仇恨毁天灭地，将一切摧毁。”

“墨夷出现的猝不及防，以摧枯拉朽的姿态，逐渐灭掉一个又一个宗门，所有人都无法应对。”

“玉姮宗宗主去昆仑山寻求神界的帮助无果，传言墨夷神通广大，不死不灭，只有灵池莲主的血，能将之覆灭镇压。”

“就在所有人绝望至极，姮晚决绝之下用自己的血尝试，没想到竟然成功了。”

“墨夷魂魄飞散，被所有正派之人联手镇压在北山观下，可姮晚也死了，不仅如此，她的的魂魄分散。”

“一缕随着墨夷进入了镇魔阵下，剩下的魂魄虽入了轮回，却被魔物诅咒。”

“所有轮回中，她要受尽一切苦难，生老病死六亲疏离鳏寡孤独，帝谌于心不忍，跟着她一起堕入了轮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