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故事的开始是事故

“这里的每个人都很脏,你们知道断崖下是什么样吗?漆黑不见底,荒草丛生,巨石碾碎了我的头,脑髓流进草丛里,树枝穿过我的胸膛,人类的心脏停止跳动只要八秒钟。”

那道声音还在继续,听起来是当时的遇难者,听到公交车翻进断崖里只是觉得惊讶,此刻真正听到死者的叙述,我才觉得后背发凉,但是该是怎样的一部人间惨剧?

“我们只是刚坐末班车回家而已,可家人永远等不到我们回家的消息,所有人都坠入断崖,尸体早就七零八落摔成肉泥,连收尸都不知道谁装了哪家的胳膊腿,我们回不了家了……”

空灵的声音里夹杂了低声的啜泣,这不是一个声音发出来的,而是想许多人同时呜咽的声音,诡谲的哀啼响彻车厢,却忽然变换起怨恨的口吻。

“可是那个人!那个该死的、不敢承担责任的人,他拒不承认没有安放警示牌,甚至把责任推到我的头上,说我疲劳驾驶?我儿子才三岁,就被所有人指着鼻子骂杀人犯的儿子不得好死!就算这样、就算这样!他仍旧找人将我们镇压在断崖下面,永远不能往生!”

听到这里我忽然明白,说话的人就是那次事故中的司机,他不仅不幸遇难,还被按上疲劳驾驶的罪名,家人也因此背上骂名,而这一切都是因为那个警示牌,因为那个怕事的领导。

“不过幸好,我们是幸运的,那个人的阵法不攻自破啦!哈哈,你们看,那位领导在车上坐的多开心呀!”

我们不约而同看向车顶最后面在角落里瑟瑟发抖的一只孤魂,眼睛处是两个黝黑的洞,从脸上不难看出他的惊恐和麻木,或许从他上车的那一刻,所有人的仇恨与怨念就已经将他的神识吞噬,现在的他无异于提线木偶罢了。

“可是其他上车的人是无辜的,你们索命为什么要害其他人?”青羽盯着车顶上最开头司机的位置厉声质问。

“无辜个屁!谁知道他们有没有骂过我儿子?”

我不由惊叹,都说人死后变成孤魂的会忘掉生前的事情,更何况受过离亡阵的孤魂,不仅全部记得,甚至还有一些人的情感?

“你们虽可怜,可徘徊死亡地点杀害无辜乘客堕成怨魂,同样要下阴司受刑,去不了往生道!”

“我不在乎!魂飞魄散又怎么样,还能比曝尸荒野再亲眼看着家人受罪还痛吗?”

楚钰趔趄了一下,我伸手扶她时却见她神色异常,脸颊血色褪了三分,被白色衣裙衬得惨白。

“怎么了?”我低声问。

她摇摇头,抿紧了唇一言不发。

“执迷不悟,那你就魂飞魄散吧!”路悠大喝一声。

我见他从口袋套出一把桃木剑,剑身刻满经文,随着他咬破手指涂抹在桃木剑上,瞬间金光大盛,只见他将桃木剑直指车厢地上的司机位置,快步狠狠刺去!

刺啦——

木质剑刃如利剑般锋利的割断座椅布套,刺穿了椅背,却见座位上空空如也,瞬时间车厢剧烈摇晃起来,一阵阴风大作,像是路悠的举动惹怒了这些孤魂,怒吼间车顶上的孤魂向我们逼近砸下来!

“杀了他们!”

司机阴沉的一声令下,那些孤魂便如听令般群魔狂舞伸手抓来,而路悠的桃木剑被卡在椅背上像是嵌进去一样拔不出来,随着孤魂降临硬生生将他捆在座位,青羽随身携带辟邪符却效果甚微,只能手忙脚乱的用书包击退上前的孤魂,而楚钰本身是力量强大的残魂,一时间倒少有孤魂敢去靠近。

我暗骂一声这个路悠雷声大雨点小,两指捏镇魂符扔向车窗,符纸紧贴不落,凭借体内生炁运转周天,借天势于符面,刹那间佛光盛照充斥车厢,孤魂虽强悍却忌讳佛家,懊恼嘶吼着躲避佛光,盛光照射之处如遇烈火灼烧,孤魂刺耳高鸣着痛苦躲避在阴暗处,我趁着这点空隙三两并作一步去到司机座位前。

“喉神虎贲,炁神引津,心神丹元,令我通真——给我破!”

随着我低喝破咒声落,桃木剑从椅背取出,我撇了眼路悠仓皇挣扎的表情不等他开口便说:“借我使下,你再坚持坚持哈!”

只见桃木剑身金光不复,只余留被擦拭过的血迹,我暗自感叹这路悠还真是毫无根骨,表面却肃然立剑斩断在他周围缠斗的孤魂手臂,嘶鸣声怒起,车厢摆动更加剧烈,我一时站不稳扶在座椅,持剑到路悠身前,他挣开禁锢伸手要拿剑,我一弯手臂在他指尖划出血道沾几分鲜血。

“借你点指血一用!”

说罢我返身回车厢后排,窗面镇魂符已被接连涌上的孤魂摘掉,孤魂势力重振来势更凶!

我挑眉一看剑身,似有感应般微微震动,我庆幸,是时候了。

落剑柄于掌间,集体内灵炁于印堂,剑尖沾血与我意念合一,我猛然向车厢地面扎去,阖目高念。

天清清,地灵灵,

弟子奉三茅祖师之号,

何神不讨,何鬼不惊。

急奉祖师茅山令,扫除鬼邪万妖精,

急奉太上老君令,驱魔斩妖不留情。

……

眉间似有金光引至剑身,自脚底蔓延至整个车厢,摇晃愈发剧烈,我却稳如泰山松手合指,金光包裹整个车身吞噬孤魂,刹那间孤魂争相逃窜却躲不出车厢,金光所至之处惨烈高鸣,不过须臾便再次回归平静。

盛光渐暗收于剑尖,车厢慢慢的停止了摇晃,座位上涌现出暗黑色的大片血迹,我将桃木剑拔出扔给路悠。

“快、快看!”

青羽历练不够,一番下来脸色惨白像是快要脱力,气喘吁吁的指着地面,楚钰同样有些体力不支的样子,我低头一看,从地面开始,整个车厢开始浮现出原本的样子,血迹遍布,门边的铁皮上还有五指的抓痕,抓痕里也是满满的,干涸的血迹。

可见当时车上乘客的求生欲望之强,却始终命丧断崖之下。

我叹了声气,扶着他们走下车,掐念火诀将整辆阴车烧的干干净净,最后只剩一阵黑色灰末,晚风轻轻吹来,不留半点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