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华兰真的找到了?她已经回了盛家?
当然没有。
那为什么盛紘敢在兖王和邕王的面前撒下弥天大谎?
时间回到半个时辰之前,兖王府附近的某条小巷里,石头牵着一辆马车,焦急地等待着自家少爷。
不多时,小巷拐角处传来两个人的说话声。
“你说的马车呢?再往那边走,就要到汴水虹桥了!”
“就在前面,我让石头等在那儿,放心,他没看到我回来,是绝对不会走的!”
黑夜里,两个穿着夜行衣的男人几乎处于隐身状态,石头也是听到了少爷的声音,才意识到对方来了。
他开始模仿鸟叫,这是约定好的暗号。
“在那儿,快!跟我过来!”
顾廷烨跑了过去,拍了拍石头的胳膊,然后亲自摆好马凳,踩到车辕上,从赵宗熠的手里接过那名奄奄一息的女子,将其送进车厢之后,又等赵宗熠也安然进入,自己才弯腰钻进了车厢。
“石头,回甜水巷。”
“嗯。”
石头在车外应道。
马车慢慢驶离了小巷,赵宗熠与顾廷烨也借着这个时间,脱去了夜行衣,重新换回了常服。
“还你!”
顾廷烨将少师剑扔到赵宗熠的怀里,然后扭头看向座板上那位已经昏睡的少女,小声问道:“接下来怎么办?先回我的院子?还是先去找大夫?”
赵宗熠思索片刻,摇头道:“不能直接去医馆,容易留下痕迹,也不能去你家,因为……”
顾廷烨瞪眼,“我家怎么了?”
赵宗熠干咳一声,“你家有女眷,不方便。”
此时的顾廷烨已经被朱曼娘蒙蔽了双眼,根本不知道这个女人的真面目,还以为对方是一位娇弱可人的小娘子。
其实,那是一个自私自利的心机女。
如果他们现在去顾廷烨的小院安置梅儿,朱曼娘肯定会起疑心,一旦邕王或兖王的人寻上门,她会毫不犹豫的出卖赵宗熠和梅儿,以此换取大大的好处。
这么要命的隐患,还是算了吧。
顾廷烨据理力争,“嗯?男女授受不亲,只有女眷才方便照顾这位姑娘吧?难道你要亲自帮她换衣涂药?”
赵宗熠抬起头,沉声道:“去盛家,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顾廷烨也觉得有道理,“好。石头,转道去盛宅。”
“知道了,少爷。”
盛家。
长女的失踪让盛紘与王若弗彻夜难眠,老太太也因急火攻心,气晕了过去,整个盛家都在一片阴霾之下。
赵宗熠和顾廷烨的深夜造访,给了盛紘与王若弗一点希望,夫妇二人亲自将他们迎进府内。
王若弗看到赵宗熠怀里的女子,愣了片刻,很快认出了对方。
“这是梅儿?她这是怎么了?哎哟,快,先进来。”
顾廷烨抱拳行礼,“盛伯父能否先派人去请大夫?那位姑娘身上有伤,又落入了冷水之中,恐怕……”
盛紘回答道:“家母今晚也病了,请来的女医还未离去,正好可以给那丫头看看。”
王若弗唤来了几个嬷嬷,将梅儿抱去了盛宅的后院,然后便与盛紘一起发问了。
“梅儿怎么受伤了?她是不是也与我家大姑娘的失踪有关?”
“世子爷,仲怀,你们可有见到我家长柏啊?”
夫妇二人没有想到,赵宗熠和顾廷烨带来的不是好消息,而是另一个惊天噩耗,王若弗当场昏厥,只有盛紘苦苦支撑。
“我家长柏,还能活着回来吗?”
赵宗熠拱手道歉,“盛大人,此事是因为我的误判,才导致长柏兄被邕王利用,所以我一定会负责到底,保住长柏兄的性命。”
“世子爷有什么好主意?”
盛紘强笑道:“世子爷但说无妨,下官都承受得住。”
赵宗熠伸出两根手指,“我有上策和下策,不知大人想先听哪一个?”
盛紘为人敬小慎微,“先听下策吧。”
赵宗熠微微颔首,缓缓说道:“下策,就是跟着邕王一路走到黑,希望邕王不会卸磨杀驴。
我猜测,邕王一定准备了后手,他会用某种方法嫁祸兖王。
可是这样一来,盛家也得罪了兖王,恐怕会招来对方的报复。
此乃下策。”
盛紘目光闪烁,连忙追问:“那上策呢?”
赵宗熠摸了摸下巴,“上策啊,便是长柏兄早早脱身,让袁文纯一个人做邕王的刀,最后也就只有忠勤伯爵府会牵扯其中。”
盛紘愣住,结巴道:“到底是姻亲,不好吧?”
赵宗熠双手环胸,讥讽道:“我听闻盛家大姑娘在忠勤伯爵府的日子并不好过,不仅时常会遭到婆婆与长嫂的苛责,就连嫁妆也被夺了去。盛大人以德报怨,何以报德?”
忠勤伯爵府这么虐待你的大女儿,天天把她当成老妈子一样使唤,你就一点不心疼?
盛紘垂头丧气的又问道:“世子爷,如何才能让我儿脱身,还请明示。”
赵宗熠站起身来,走到盛紘的身边,低声说道:“盛大人,你首先要做的,就是亲自去兖王府一趟,当着众人的面儿,说盛家大姑娘已经回来了。
然后,你要痛斥忠勤伯爵府,说他们贼喊捉贼,就是他们雇人绑走了盛家大姑娘,目的是为了趁机侵占盛家大姑娘的嫁妆,以及向盛家索要赎金。
幸好盛家大姑娘得贵人相助,侥幸逃了回来,这才向你们夫妇揭开了袁家的真面目。”
他解释其中的用意,“只要将绑走盛家大姑娘的罪名按在袁家的头上,那么他们嫁祸兖王之事也会暴露无遗。到时候,兖王便会将矛头直指忠勤伯爵府,而不会去针对同为受害者的盛家。”
盛紘边听边点头,“只是这样一来,恐怕会开罪邕王。”
赵宗熠笑道:“盛大人多虑了,邕王根本就不关心盛家大姑娘的事情,他之所以参与进来,是为了以此作幌,掩人耳目,去达到自己真正的目的。”
说得再直白一点,邕王有忠勤伯爵府做刀,盛家不过是可有可无的添头而已。
只要他的目的达到了,盛家和忠勤伯爵府是死是活并不重要。
顾廷烨也在凑过来,旁听半天,“可是,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我们必须尽快找到盛家大姑娘。”
赵宗熠长叹一声。
“唉,我……大概知道盛家大姑娘在哪儿。”
盛紘双目圆瞪,“世子爷当真?”
顾廷烨问道:“世子爷又发现了什么线索?”
“咳咳。”
赵宗熠尴尬地笑了笑,“这事要从我的师门说起,我师父有一位仇人,与盛家大姑娘长得几乎一模一样,所以她很有可能是被误认成了那个仇人。”
他又解释道:“原本我就有这个猜想,只是师叔已经失踪两个月多月了,有很大概率已经离开了京城。从当时的情况来说,兖王的嫌疑更大,所以我才做出了错误的判断。”
顾廷烨惊掉了下巴,原来找了一晚上的贼人是你的师叔?
“是世子爷的师叔,抓走了盛家大姑娘?”
赵宗熠不免失笑,“如果真是她抓走了盛家大姑娘,反而是个好消息,因为师叔为人正派,从不欺凌弱小,绝对不会伤害盛家大姑娘。”
盛紘抓住赵宗熠的手臂,心急如焚的问道:“那他在哪儿?”
赵宗熠先是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石师叔武功极高,行踪飘忽不定,寻常手段很难找到她的下落。”
而后,他又十分笃定的说:“但我已经有了找到她的办法,还请盛大人给我三天时间。在这期间,盛大人不妨让其他人假扮盛家大姑娘,然后以病拒客。”
盛紘也没有其它的办法,只能暂时相信赵宗熠的这些话。
事不宜迟,他给赵宗熠行了一个大礼之后,立刻派人备好马车,然后只身前往兖王府救儿。
盛紘走后,昏迷的王若弗也没有醒来,缺少主人家的陪同,赵宗熠和顾廷烨不方便去后院探望梅儿,最后是通过几位丫鬟的转达,才知晓了女医的诊断,说是梅儿暂时没有性命之忧。
二人这才放心下来。
赵宗熠来到盛宅前厅的门口,就这么坐到了台阶上,整个人略显颓废。
顾廷烨能够感觉到赵宗熠的低落,便让石头去买了些酒菜回来,来到赵宗熠的身边坐下,出言安慰道。
“放心吧,则诚会没事的。”
赵宗熠深深一叹:“如果不是我的错误判断和引见,也不会误导长柏兄沦为邕王的棋子,因此陷入险境。”
顾廷烨笑道:“何出此言?你也是好心帮忙,才找上了邕王。而且,是则诚自己昏头了,宁愿相信邕王,也不相信你我。再说了,此事过后,你不是也要失去邕王的赏识吗?”
赵宗熠的目光突然变得锐利,“顾兄,你当真以为,我想要是邕王的赏识?”
顾廷烨不明所以的反问:“呃,你不想要邕王的赏识?那为什么要救他?”
赵宗熠抬头看向夜空,望着满天的繁星,喃喃说道。
“大宋的夜空里,除了官家这轮明月,邕王和兖王就是最耀眼的两颗星,我要有能与他们掰手腕的实力,才有加入棋局的资格,也唯有这样的棋子才能变成棋手。”
顾廷烨听得心惊肉跳,他又不傻,当然知道赵宗熠所言的棋子和棋手为何物。
“你想做棋手?又何必如此心急?棋行险招,稍有不慎,就会反噬己身,满盘皆输。官家身体康健,我觉得你现在有圣眷护身,不妨慢慢来。”
赵宗熠依旧望着星空,目光却变得不可捉摸,“慢不得,我没时间了。顾兄,大宋这片星空,过不了一两年,就得变天了。”
顾廷烨警惕地看了看四周,确定周围没人,这才大声笑了起来。
“世子爷,这酒还没来呢,你就先醉了?”
赵宗熠忽然站了起来,伸了一个懒腰,身上的颓丧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随后,他转身看着顾廷烨,目光如炬的问道:“顾兄,可愿帮我?”
顾廷烨也起身,向赵宗熠抱拳行礼,“难得世子爷看得起在下,不过……”
他笑了笑,“就凭咱们今天一起出生入死的情分,世子爷何需多此一问?我如果不帮你,难道去帮邕王?还是投靠兖王?”
顾廷烨回想起今晚的所见所闻,忍不住感叹道:“我今天算是看出来了,这两位王爷啊,为人心狠手辣,做事不择手段,连帮他们办事的人都要算计,可见绝非明主。大宋如果落到他们的手里,恐怕不是一件好事啊。”
他朝着赵宗熠躬身拜下,“我愿意追随世子爷,共同挽救大厦之将倾。”
一大股命数之力从对方的身上猛烈爆发出来,化作游龙之状,冲进了赵宗熠的额间,瞬间将通天之目填满了三分之二。
这次“满溢”状态所需的命数之力,是之前的数倍,难道是下一个世界更为不凡?
赵宗熠按捺住喜悦,伸手扶起顾廷烨,“顾兄,我现在毫无根基,手底下更是没有可用之人,恐怕得你能者多劳了。”
顾廷烨来了兴趣,问道:“世子爷有何想法?”
赵宗熠低声回答道:“破局的关键,就在梅儿姑娘的身上,不过她的身体需要静养几日,此事暂且搁置。当务之急,是要先将盛家大姑娘寻回来。”
顾廷烨点点头,“世子爷打算如何找到那位石水师叔?”
赵宗熠早就想到了办法,缓缓说道。
“我准备将师门之事写成话本,在京城传播开来,师叔看到之后,一定会有所反应。到时候,我就能找到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