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几个村子村民,从四面八方冲出,拿着农具,铁叉向两人杀来。
瞪大了双眼,死死盯着两人,好似什么不共戴天的仇敌。
对于世代生活在这片山脚的村民,县城断了他们的节气变化,无疑是将他们往死路上逼。
因为四季不更替,昔日肥沃的土地逐渐消失,河流开始干涸。
储存的食物一点点的消失,即使各村的村长第一时间站出来,分配粮食。
但终究是坐吃山空,不过是短暂的延缓死亡到来。
十几个村子的最终命运,无疑是饿死在这里。
或许有那么一个两个运气好的,有机会离开这里。
但大部分人最终还是要死的。
很快,仅有的食物被吃光。
于是最残忍的事情开始了,最开始是老人遭殃,再然后皮包骨的女人。
孩子是最后死的,各村的村长护住了,最后的几个孩子。
从牙缝里面,硬生生抠出几份口粮,将最后几个孩子视为火种。
就在这个时候,那名黑袍巫祝找到了他们,诉说了活祭之法。
于是绝望中的疯狂开始了。
十几位村长带头,第一个将自己当作祭品,献给了鳄妖。
只为了火种能够延续。
但不够,十几具瘦弱的尸体远远不够取悦神明。
一个村子被联合绞杀,两百余具瘦弱不堪,皮包着骨头的尸体被摆上祭台。
这场大祭持续了整整三天,殷红的鲜血染红这片祥和的土地。
而巫祝就在这片被鲜血染红的黑土上,跳起祈福的傩舞。
三天来巫祝亲自祈福,跪拜,祷告,三天滴水未进。
大祭过后,四季变换,节气更替重新降临这片灾厄的土地。
江水重新灌满干涸的河道,河神踏着江水来到这片土地。
从此之后,河神要祭祀,他们给。
河神要傩舞,他们给。
反正人都要死的,既然如此,那献给神明,换来更多人活下去,有什么不好。
而现在河神被眼前的秃驴和小白脸杀了。
以前那些人吃人的日子又要来临,这让他们怎能接受。
活着,即使是苟延残喘,即使是被河神缓慢蚕食。
独眼村长带着幸存下来的村民站了出来,不久前他们因为害怕逃了,现在河神和巫祝死了,他们再也没得跑了。
和尚见状,赶忙上前安抚:“诸位,诸位,小僧可以为你们祈雨。现在鳄妖死了,你们也不必再进行活祭。大家都可以活下去。”
独眼村长杵着拐杖站了出来,怒不可遏,
“住口,你们这些江湖骗子,去年就有几个道士和尚打着祈雨的名号,骗财骗色,骗了大家仅剩的银子,还拐走村里几个小媳妇。
你们这些江湖骗子是靠不住的,到头来还是要靠河神大人。”
村长浑浊的眼里充满怒火,但还有一丝丝悲哀藏在空洞的眼眶。
和尚哑然。
被朝廷禁了节气变化的地方,自然会有江湖骗子,瞅准机会前来招摇撞骗。
即使真能调节四季,但朝廷下了调令,他们怎敢冒着杀头的风险,违抗上头。
说到底,这片土地的人,已经没了希望,只有妖邪可以依靠。
那名失去孩子的母亲,抬起颤抖的手指着和尚,红着双眼,“都是你们害了我的孩子,杀了他们。”
说着举起砍柴刀,疯狂的砍向和尚,和尚站在原地叹气,不闪不避,只是运转灵力护身。
王伍皱眉,抬手一脚,便将她踹翻在地。
和尚还欲说些什么,但王伍抬手阻止了他。
他最见不得这种事,村子死人,孩子病死,但是关和尚什么事。
和尚不计生死前来除妖,甚至为你们,还要前去喝问朝廷。
你们遭灾,与和尚何干?一群畏威不畏德的家伙。
王伍虎目缓缓扫过众人,身形跃然而起,如虎入羊群,将一群人撞得人仰马翻。
翻江拳法非常适合王伍,他如同一名练拳几十年的老宗师,一举一动之间,带着恐怖的威力。
抬手便将一名拿刀的村民拍翻在地,转身一脚将村长踹进房子里,举手掐住冲上来的村民扔在地上。
但他出手很有分寸,伤人皮肉,不动筋骨。
毫不留情的将一众人打翻在地,王伍这才停下拳脚。
“骗子?你们好好看看。”
王伍抬手拽起,那位充满恨意的母亲,抬手指向和尚空荡荡的袖筒,还有他惨白的脸色。
王伍咬着牙,怒火仿佛要从天灵冲出来,低沉的话从牙缝里蹦出来,
“和尚为你们丢了一条手臂,这是骗子?他为你们杀河神,还要为你们去喝问朝廷,这是凶手,这是骗子?
骗子会将你们的小命,放在他自己生命上面?”
那名妇女支支吾吾的辩解,“我只想我的孩子活着。”
和尚散去灵气,叹息道,“算了施主,他们也是......”
王伍怒气冲天,挥手打断和尚,“闭嘴。”
村民愣在原地,畏畏缩缩的看着怒气冲天的王伍。
“你孩子死了,我同情,但关和尚屁事,他本就没有义务管你们。”
王伍松开手,一脚将她踹翻在地,冷笑道:“面对朝廷你们不敢反抗,面对河神你们也不敢,
怎么,面对和尚你们就敢动手,就因为和尚是好人。好人就该被人拿刀指着?”
王伍毫不留情的怒斥,“一群小人,见恶徒而胆怯,见善人怒目而上,活该你们四季停止,节气不变。”
王伍虎目圆瞪,盯着鼻青脸肿的村民撂下一句,
“你们要是不想死,就听和尚的,他让你们干什么,你们就得怎么干。”
他本就不是什么好人,只是为和尚感到不平。
威胁恐吓这种事,他干起来是得心应手。
王伍收敛怒气,转过头来,“和尚,该怎么办你说就是了。”
和尚苦笑道,“施主如此厚待,也罢,施主随我摆上香炉。”
两人忙碌起来,场上只剩下母亲呜呜的哭声。
王伍依着和尚的指示,摆上法坛,和尚单手捏好几个泥人,摆在法坛。
一个虎头人身手拿钢叉,一个长着夜叉脸,手持宝瓶,上面插着杨柳。
王伍一眼看上去,便觉得两个泥人,煞气缠身,浑身血光滔天。
一身浑厚的法力仿佛能扭曲现实。
和尚在泥人面前摆上香炉,又将自己脖子上的佛珠取下,摆在法坛之上。
做完这一切,和尚踏天罡步法,围绕香炉行走周天,口中念念有词,
“太平教佛堂,巫浊平,唤四季,迎节气,尔等接令,不得有误。”
言毕,和尚咬破舌尖,一道精血在空中化作繁琐的符文,佛珠亮起金光。
下一刻那两个泥人得到调令化作巨大的法相,身高百丈,犹如一座山岳站起,獠牙星发,怒目而瞪。
和尚毫不在意,佛珠腾起金光,符文亮起,两尊巨大的法相随即飞身而起。
虎头泥人摇晃钢叉,开始呼风唤雨,夜叉脸的泥人捏着宝瓶,小心翼翼的拿出杨柳枝,四处挥洒。
王伍有些震撼的看着庞大如山的法相,这就是太平教的能量。震撼过后他觉得,还是敬而远之的好。
王伍狐疑的看着一脸平静的和尚,“这是祈雨?”
“是祈雨。”
天气开始乌云弥漫,雷霆的电光,划开漆黑的夜色。
杨柳枝挥舞,一抹绿意降临此地,而后消失。
而王伍精神一振,能清晰的感觉到,天变了!
四季变化,节气更替重新降临此地,不同于鳄妖的每次献祭,这是重新找回了四季变化。
庞大的法相逐渐散去,重新化作两个泥人,回归祭坛。
“太平教?”王伍喃喃自语。
和尚在一旁累个半死,又是踏步又是精血的。
闻言还是强打精神,“施主,我们太平教不错吧。”
王伍不为所动,“此事已了,该去县城了。”
村里独眼村长看着这一幕又哭又笑。
不用活人祭祀,不用献上村民,也有四季变化,也有节气更替。
那名母亲捂住脸颊,失声痛哭,就差一点,若早一天,她的孩子是不是就能活,所谓的祭血馒头根本救不了她的孩子。
面对和尚两人,她无言以对,面对孩子的死,她痛苦,但这不是和尚两人的错。
“孩子,娘来陪你了。”她万念俱灰,摸起砍柴刀,朝着脖子抹了下去。
王伍面色不忍,但没有阻止,她没了活下去的欲望,即使阻止,也只是一时延缓,与其如此不如随她去吧。
独眼村长率领村民下跪,朝着和尚,邦邦磕着响头。
和尚慌忙弯腰,伸手去扶,王伍一把抓住和尚,让他站在村民面前,淡然开口:
“和尚你受得此一拜。”
大雨持续了整整一夜。
而在相隔百里的一座城池,在明镜高悬的县衙里。
这里分开三隔院,每个院子各有三两侍卫,各个虎背熊腰螳螂腿,手上布满老茧。
腰间佩刀,刀鞘华美,在月色下闪着宝光。
里院,内有一座池塘,曲曲弯弯月洒在其中,池塘倒影,楼阁崔巍,点点醉人幽香弥漫。
一魁梧男子盘坐里屋,手里掐着法诀,月光透过特意打造的天窗,洒在他的天灵。
男子微微皱眉,轻声自语,“鳄鱼死了。”
话语落下,一个裹在黑袍中,分不出男女的人,无声出现,静候在一旁。
男人轻声开口,“去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