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猩红之始

波顿伯爵退缩了。

虽然难以察觉,但他的手的确本能反应往回缩了一下。

其实他并不像表面看上去那样笃定多米利克的身份有问题,刚才的一切行动,都只不过是在试探而已。

看着面对自己的质疑,匕首加身却神色坚定的多米利克,伯爵根本不敢赌。

这毕竟...是他唯一的儿子,也是恐怖堡唯一的继承人,如果死在这,那传承了几千年的波顿家族可就真的绝后了。

“你其实心里很清楚,我就是多米利克。”见卢斯·波顿迟疑的样子,多米利克嘴角上扬,伸出一根手指抵在匕首锋利的刀刃上。

伯爵没有说话,握着匕首的手臂也没有用力,眼睁睁地看着多米利克将它推离脖颈。

“但是你太谨慎了,父亲。”他摇摇头:“有人说,卢斯·波顿伯爵是个没有感情的人,水蛭已经将他所有的热情全都吸了出来。”

“可我并不这么认为,至少您对我...仍旧温柔。”

多米利克施施然站起身,背对着持剑的奎德,脸上的表情没有丝毫不悦,似乎并没有因为父亲的怀疑而感到愤怒。

奎德杵着剑一言不发,剑刃仍在滴血,没人理会已经死去的沃顿爵士。

“我不明白,儿子。”伯爵眼帘微垂,阴沉的眼神中透露出一丝疑惑:“你的变化为何如此大,明明曾经的你是那么善良,连一次狩猎都不愿参与。”

“但如今的你...手段毒辣的程度远超于我,甚至连我这个父亲都没能逃出你的计算。”

他无奈地把匕首扔在床头,心中已经确认了多米利克的身份。

毕竟是亲自看着长起来的儿子,不管别人是否能够拥有化妆到与他一模一样的高超技术,但举手投足之间的气质和神态,根本无法模仿地近乎完美。

如果能够做到那种离谱的程度的话,老实说,他这个恐怖堡伯爵根本值不起那个价钱,对方倒不如直接把国王换掉更划算。

“这很显然,父亲。”面对他的疑问,多米利克并没有选择隐瞒,而是耐心解释道:

“其实你刚才说得也很对,自从拉姆斯选择对我下毒之后,以前的那个多米利克就已经死去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全新的...人。”

多米利克笑了笑,如果自己在生物范畴也算得上是“人”的话。

抬起手臂,用食指抹去脖子上的鲜血,再送到唇边轻轻吮吸,伴随着苍白英俊脸庞病态的笑意,可以说现在的多米利克,看上去比以往的卢斯·波顿还要残忍。

“你知道吗,亲爱的父亲。”品尝完自己的鲜血,多米利克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唇:

“当我发现自己中了剧毒,即将死去的时候有多么绝望!”

“当我知道你在了解情况之后,却没有对拉姆斯施加任何惩罚的时候,我有多么愤怒!”他的音量逐渐升高,替这具身体的原主人呐喊出残存的执念。

犹记得第一次醒来的时候,多米利克面对的是一个已经千疮百孔的胃,根本无法吞下任何食物,连喝水都做不到,终日被呕吐和疼痛所折磨。

这样的痛苦足足持续了数日,他实在是难以想象之前的多米利克到底遭受了怎样的折磨,如果不是因为他的体质发生了某些变化,恐怕这难得的第二次生命也就此消逝。

不过好在,直到那一天。

多米利克印象很深刻,那一天自己正躺在床上疯狂呕吐,身边已经很久没有出现过仆人的踪迹了,后来他才知道,那些仆人全部都被拉姆斯给收买,根本没有来照顾这个即将死去的恐怖堡继承人。

日以继夜的胃液随着嘴角流出,床单和被子几乎没有一处是干的。

他很饿,饿得似乎无论什么都能吃下,但无论吞下什么,又会以很快的速度呕吐出来。

不过好在,命运要他来到这个世界,并不只是为了白白遭几天罪就这么死去,因为封闭了很久的房门,打开了。

虽然很刺眼,但好歹房间里有了光。

“对不起,儿子。”看着多米利克愤怒的样子,伯爵破天荒地向他道歉:“但请你理解,那个时候你已经被乌瑟师傅确认无药可治,如果你死了,那拉姆斯...”

他没有继续说下去,但意思却很明显。

多米利克死去,伯爵就只剩下拉姆斯这么一个儿子,哪怕他是个卑劣的私生子,也将成为恐怖堡唯一的继承人。

虽然正如多米利克所说,伯爵很清楚他的病是谁造成的,但跟现在一样,他不敢去赌。

卢斯·波顿已经三十好几了,在娶多米利克的母亲之前,他曾经有过一任夫人,但夫妻两人辛苦耕耘了很多年,直到她病死都没能怀上哪怕一个孩子。

后来,他娶了蓓珊妮·莱斯威尔,也就是多米利克的母亲。

也许是旧神庇佑,他们生下了好几个孩子,其中有男孩也有女孩。

可好景不长,所有孩子都无一例外很快夭折,惟独最健康的多米利克存活了下来。

伯爵把唯一的儿子当成真正的继承人来培养,虽然他并不像自己,但却优秀得仿佛神灵赐予的礼物,让他倍感骄傲。

直到后来,他发现原来自己多年前的无意之举,竟然还诞生了意料之外的种子。

不能确定自己是否还能生育,所以当伯爵听见多米利克想要把拉姆斯带回恐怖堡时,不止一次极力阻止,而当他知道拉姆斯给多米利克下毒之后,也不敢再对这个“仅存”的儿子下手。

甚至当已经确认多米利克把拉姆斯和臭佬弄死时,他也装作毫不知情。

也许在卢斯·波顿看来,恐怖堡只要有继承人就行,不论那个人到底是谁...

......

“猎狗的狂吠声。”多米利克并没有理会伯爵的道歉,甚至都没有看他一眼,而是一边回忆,一边喃喃着自己重获新生的故事:

“那一天,一条很大很大的猎犬,它窜到了我的床上,满口的犬齿呲着,哈喇子流淌下来,打湿了我的领口,虽然我的领口本就是湿的。”

“接着,我仿佛听到了两个人对话的声音,但说的是什么我却完全听不清,因为那个时候,我正在被一条该死的猎狗威胁。”

“它的样子,好像要吃了我。”

“于是乎...我脑子里突然冒出一个恐怖的想法。”

多米利克眼睛紧紧盯着伯爵,嘴角浮起一个诡异的弧度:“既然你要吃我,那倒不如让我先吃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