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解元郎

乾元十二年,秋阳高照,正是乡试落定之时,京城士子聚在官府前争相看榜。

那榜上名字不过一百,有人欢喜有人愁,更有当街一位身穿玄衣的华贵公子骑在高头大马上好不得意。

那人正是当朝解元郎。

“遭了瘟了,这开注赔的我裤衩子都没了。今年的榜首居然不是姜公子,居然是……”

这小青年越说越觉得天塌了。

“小声点!”在青年身旁的好友说道。

酒楼前面那桌一身绿衣的小公子和身边好友说:“据说今年这解元郎来头可不小,是当今左相的独子,因着朝上都是他爹的手眼,才……”剩下的话不言而喻。

苏洛洛老神在在地听着他们的话,因为没有得到想象之中的赞美之词颇感无聊。

于是苏洛洛无所事事地来到长街,如愿以偿的在路边处找到了自己的好兄弟。

那顾家小子正蹲在路边拿着狗尾巴草逗狗。

于是苏洛洛纵马过去虚晃一枪,惊得狗飞人跳,在一人一狗的惊叫中对天吹了声口哨,大笑着逃走了。

你苏洛洛是当今大奸臣左相的儿子,准确来说是女儿,立志要成为第二大奸臣。

苏洛洛那权倾朝野的爹,左挟幼帝右持朝政,把整个乾朝紧握手中,叱咤十余载,可妻妾成群却无一子。

算命大师冒着丧命之危道他此生只能生女,膝下十女中唯苏洛洛天资聪颖。

本着肥水不流外人田的原则,苏洛洛便成了嫡长子。

于是苏洛洛从小便当做男儿来养在府里,在外也宣称是男子,苏洛洛那奸臣爹对她宠爱有加,似乎苏洛洛一出生,便是众星捧月,简直是话本中的反派生的小反派。

苏洛洛身为当朝左相之子,自苏洛洛出生那日起京城中有适龄小姐的权贵便通通打起算盘。

苏洛洛尚在襁褓中时京中官员就排着队往你家跑,恨不得与苏洛洛的重重孙都定上亲。

于是苏洛洛的爹干脆请了前太子的太傅来将她放在府中教养到十岁。

免得苏洛洛一出门就被各府官员绑去生米煮成熟饭。

别说是当朝左相,换作寻常人家,京中小姐也是春心萌动,因为苏洛洛这爹当初便是江南有名的俊美探花郎,媒人挤破脑袋也没能把女人送进门。

传言中当朝左相独,苏洛洛也应该是俊美潇洒不输其父之风,可苏洛洛第一次在宴会上亮相,就给了大家一个惊喜。

生的俊美是不假,可吃、喝、嫖、赌样样都沾。

上到爬树掏窝,下到放炮炸金汁。

没几日就把传闻带来的虑镜敲得稀碎,原本京中小姐都对你遭了瘟似的避之不及。

路边听闻苏洛洛要来的大娘连忙收拾好摊子回家,路过王婆的摊子时不禁说道:“王婆,还在买菜?别买了,等下左相家那小子来了鸡蛋都给你摇黄。”

世人感叹这独子被他爹养废了,却不知这正是他爹自己授意的结果。

“爹,孩儿会不会太过了……”苏洛洛为自己的做法感到有点心虚。

而苏洛洛的父亲苏盛舟却是似笑非笑看着她道:“做的时候不怕,事后倒是怕了?是以为你爹护不住你,还是这京中有谁可与你匹敌?”

你爹都如此要求了,你也是不负众望,在这条路上越走越远。

不论是蛐蛐斗鸡还是玩骰耍宝都略会一些。

哪里有风月场所,你便是哪的常客。

甚至在十三岁那年便包下青楼花魁,一掷千金轰动京都权贵。

如果先前还有人指着相府家资和苏洛洛这在男子中十分出挑的长相捞个乘龙快婿。

自此之后那些人想将女儿嫁到左相府来的达官贵人便也就死了这条心。

甚至有个小姐在一次宴会上为了不被指婚于苏洛洛差点投井,被救上来时边哭边扬言“女儿便是嫁鳏夫也不嫁这荒唐薄情郎。”

与苏洛洛形成鲜明对比的便是姜尘礼。

那右相之子自小便被以文臣的标准培养,十来年下来可谓是出落成了翩翩少年。

生的是唇红齿白,端的是清风霁月,偏生与苏洛洛这纨绔生在了一块,少不了被作为闲暇谈资。

苏洛洛爹左相苏盛舟是当朝奸臣之首,姜尘礼他爹右相是清官文相之流,两人在朝堂上争执不休,连带着苏洛洛和姜尘礼也自小水火不容。

但上一辈的恩怨也是上一辈的事了。

要说苏洛洛与姜尘礼本也该是惺惺相惜,两人本是没有什么仇什么怨,是苏洛洛这爹一旁拱火让他们变得见面分外眼红。

苏盛舟看向姜尘礼的方向抬了抬下颌说:“吾儿,看见没,那就是姜尘礼。”

接着又说:“超过姜家那小子,爹就再送你……”

过了几日后他又对苏洛洛有些委屈生气的说:“姜衍今日在朝上瞪了我一眼,这我可不能忍,下次就派人绑了那老家伙。”

在下一次的宴会上他又对苏洛洛说道:“他爹在朝堂欺负你爹,你就去欺负他儿。”

苏洛洛做好了欺负姜尘礼的准备,可第一次见他便被推翻了念想。

那时方是总角之年的姜尘礼正坐在座上乖巧看书,你不想他一张脸生得仙童般清风霁月,任怎么看都无法将他与你爹说的恶毒姜衍家的小右相联系上。

更遑论他刚从庙会上妆扮回来,连额上一点嫣红都未来得及去,若是脑袋上再戴上佛冠白纱,更是眉心一点扮观音。

苏洛洛看他看了半晌,很是诚恳的问苏盛舟,“爹,他会不会也是个女孩?”

苏盛舟勾起了不怀好意的笑,“你去试试看?”

苏盛舟坑娃开始了。

于是苏洛洛便应了苏盛舟的话傻乎乎地试了。

可苏盛舟教过苏洛洛欺负他,却没教过她他会还手,于是把他当小姑娘调戏的苏洛洛被打得哇哇大哭,梁子就此结下了。

姜尘礼自小便是按文臣的标准培养,年纪轻轻便因为经纶过人声名在外。

而苏洛洛却四书五经皆难入眼,一心只读闲书。

苏家已经权势滔天,宗族内不少小辈对继承人的位置虎视眈眈,苏洛洛本无意科举,在苏盛舟的压力下还是捧起了圣贤书。

无论是什么朝代,文人士子总招深闺小姐所爱,苏家男儿无不面容俊俏风流倜傥,加上苏盛舟是当朝第一大奸臣,来攀亲的小姐不计其数。

可苏洛洛不爱闺秀爱美人,那些小家碧玉尤其看不上眼,青楼美娇娘才得苏洛洛心,于是便常常招摇街头之上。

咳咳,扯远了,继承苏盛舟家业的第一步就是继承他的审美,比如正在苏洛洛面前起舞的花魁桃夭,体态娇媚弱柳扶风,不管哪一点都比今早来的陈家小姐好。

“烂泥扶不上墙。”一声淡淡的讥讽不偏不倚传入苏洛洛耳中。

苏洛洛放下瓜子转头看去,那张不屑、鄙视、嫌恶于一处的面容果然是姜家狗贼。

“姜公子怎生来这烟花之地?”苏洛洛阴阳怪气道。

随后苏洛洛假笑着一挥手,桃夭会意,一个下腰露出一截白细腰肢。

姜尘礼鄙夷地撇了撇嘴,目不斜视,大步走到帘前挡住桃夭招手让人拖她下去,居高临下地俯瞰正跷着二郎腿喝茶的苏洛洛。

“你为何成了榜首?”姜尘礼质问苏洛洛。

苏洛洛面对姜尘礼的质问毫不自夸,“因为本少爷学富五车才高八斗!”

苏洛洛笑嘻嘻地仰起下巴用鼻孔看他。

姜尘礼不屑嗤笑一声。

“我可是听闻苏相豪气如云,一掷千金将一众学士收至麾下。”

苏洛洛毫不客气呛了回去,“我可是听闻姜公子成了榜眼。”苏洛洛轻摇折扇,故作惋惜。

“本少爷天资聪颖有经天纬地之才自己知道,寻常人等不可触及也在情理之中,姜公子不必妄自菲薄。”

那姜家小子从小与苏洛洛共读私塾,他爹当朝右相,为官清廉两袖清风,是当朝第一大清官,好巧不巧,苏盛舟左相是当朝第一大奸臣。

遗憾前朝皇帝遗下的清廉班子尚在朝廷存留,清洁傲骨之人尚分半壁江山,新帝尚幼,于是朝中成两足鼎立之势。

苏洛洛与姜尘礼自然是从小不合,若不是一同在朝廷之上谁都看不上谁几眼。

此次乡试苏洛洛与姜尘礼的文章大体不分伯仲,虽然姜尘礼的立意明意高出许多,可主副考官尽在苏盛舟麾下,解元郎便自然归了未来左相,苏家嫡长子。

姜尘礼此行来本就带着薄薄怒意,此话一出,你似乎听见他嗤笑一声。

“君子可不屑行此龌龊之事。”他紧接着又言,“苏洛洛,你真不像个男人。”

这嘲讽唯独对苏洛洛没有攻击力,因为她原本就不是男子。

苏洛洛一点反应也无,嘻嘻地迎上笑脸,“无毒不丈夫嘛。”

下一秒苏洛洛的衣领便被猛地扯起,他高挑起俊眉直直俯瞰着苏洛洛。

姜尘礼从牙关中挤出的话语隐忍不住的怒气,“除了奢淫享乐你还会什么?原来你终究只是个淫靡奢乱的纨绔子弟——”

苏洛洛顾不上反驳,没想到这厮会直接上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