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全市第一的男生

穿过护士站，就是公共区了。

目前，有一大半患者在护工的陪伴下，到公共区进行娱乐。

有的在打乒乓球，有的在下象棋，有的在医生组织下做欧卡牌团体。

“沈医生，在查房啊。”

是同组的师姐，黄阳。

她头上的文字是【精神科医生3年，母胎solo至今】

“是的。你是在带大家做欧卡牌吧。”沈景奇走了过去。

自己的另一个患者，林书望，正端正地坐在椅子上，和大家一起玩游戏。

他的头上浮现出文字：

【高三学生，全市第一，强迫一年】。

“对。”

黄阳转头，朝着八九个患者说：

“好，这一次就我们这些人一起进行。”

黄阳拿出一个纸盒，摊在大圆桌上。

“每个人从这些里面抽5张小牌。”

一个老头头顶文字【公务员，妄想2个月】，裂开嘴：

“我可以多抽一张么？”

“不可以，每个人都限定抽5张。”

黄阳很坚定，把剩下的牌装回盒子里，无视老头紧盯着牌的眼睛：

“好的，大家都抽好了，我们开始按顺序表达。先是第一幅牌，你们看到了什么？”

“我先来”，老头自告奋勇：

“我看到了一条黑色的圆棍，一头很粗，另一头又细又长，像蛇的尾巴一样。这应该是一条鞭子，遗落在诡异的紫色迷雾之中。上方还有红色在蔓延。好像有一个很抽象的形态抓住了那个鞭子的细头。所以，这可能是在进行一个仪式。那个形态，是某种未知的力量，代表着秩序。”

此时，林书望的脸色突然紧张起来，双手不自觉地举起，嘴里默默念叨着。

“看到这幅图后，你的心情怎么样呢？”

“我有一种被审视的感觉，宿命是不可抵抗的，我感到很敬畏。”老头的态度规规矩矩起来。

“你在里面么？能想到你自身发生什么事情？”

“我想，我可以进入到这个画面里，进行连接。而那个鞭子，其实是递给我的”，老头意味深长地笑着。

此时，林书望的目光向周围扫视着。当他看到隔着一个座位的女生时，站了起来，朝着对方的头顶指去。

沈景奇看到女生的头上有一段文字：

【毕业2年，销售，容貌焦虑】。

“林书望，又要进行连接么？”

沈景奇问。

“沈医生。”

林书望收回了手。

女生之前也观察到林书望的一些情况，没有受到太大的影响，但却不自觉地遮挡了一下脸，头向下方低去，手里摩挲着那几张牌。

“我做个正念呼吸。”

林书望在沈景奇的鼓励下，调整着呼吸，慢慢平复了情绪。

“书望，要不要回到房间，我们聊一聊？”

“我觉得还好，可以继续的。”

“好，那我们继续。”

黄阳看着刚刚被摸头的女生：

“韩灵，按照顺序，到你了，你可以么？”

“可以。”女生点点头，“我看到了一个棕色的怪物，眼睛处有两团金光，额头戴了一个铁环，耳朵像是两根天线一样。”

“你的心情怎么样？”

“我有点不确定，这到底是真实的怪物，还是一个模仿。如果是真实的怪物，我感觉还挺可怕的，而且，挺像一个外星人的，或者是什么奇怪的东西。要是一个模仿，我感觉这个人好像是戴了一个面具，去吓唬别人，就让我感觉有点可笑。”

“你在里面么？能想到你自身发生了什么事情么？”

“我应该不在里面。我想，它的眼睛也不看我，是不是它看不到我？”

呼！

哧！

沈景奇看到林书望在做很深的呼吸，知道他正在努力让刚刚听到的一些信息影响到自己。

“我来。”

林书望和韩灵之间的中年男性开口。

他的头上闪着文字：

【私营老板，网红，妻子出轨，精神崩溃】。

“我看到的是在沙漠中立着一个圆柱子，上面缠绕着黑绳，黑绳的顶端延伸了出去，不知道被什么所掌握。”

“我的心情很复杂，有一种很无助的感觉。”

“我在画里面。那个绳子是被一个人掌控的，但我想我可以夺过来。但我又感觉很难很难，没有人理解我，帮助我。我就像是在一个沙漠中，寻找一个绿植。但只有一根被剥了皮的树干，而且也不属于我。”

老头盯着男人手中的牌，探过头来：

“我看到了！”

“什么？”

“厄运！”

“不要随便说。”黄阳制止了一下。

“接下来，轮到书望了。”

“那我说。”

林书望看着手里的牌：

“一片绿色的世界里，有一只手，握着一个红色的镜子。镜子里面空无一物。”

“我感觉此刻的心情挺平和的。甚至有一种很逍遥的感觉。”

“如果我在画里，那我就是拿镜子的人。我可以看到镜子里出现什么。但镜花水月，如梦如幻。就像庄子一样，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蝴蝶。所以，就算镜子里出现了东西，我也可以相信自己的感觉，不受影响。”

啪啪啪！

老头拍起手来！

“我想和你换一下手中的牌，你说的那个镜子，是一个通道，可以连接很多空间。”

“魏连，别闹了，一会把这些牌都给你看。”

黄阳有些严厉。

“还是你对我好。”老头歪了一下脑袋。

其他的患者陆续讲着。

之后是发大牌。

每个人在里面依然选5张，进行同样的讲述。

这一轮，林书望整体都比较稳定。

整个团体下来，差不多进行了50多分钟。

娱乐的时间也差不多结束了。

沈景奇跟着林书望，去他所在的528房间。

还有一周，林书望就要出院了。

至少，相比刘依依，林书望的风险系数少了很多。

但也不是一个让人省心的家伙。

林书望因为在学校摸女生头的行为，被老师和学生家长建议，送到医院的精神科。

据其母亲说，林书望的成绩一直排名全市第一，学习也从不用他们担心。

但就在两个月前，林书望有一次刷视频时，突然开始激动，进行祈祷。之后林书望在学校里会时不时地走来走去，摸女生头。

陆陆续续有几十个女生的头被林书望摸过。

大多数行为发生在教室里，课堂、自习时比较多，也有在课堂上，还有一次是升旗仪式时。

林书望刷到不好的视频、或听到别人说了一些不好的词语时，会做出仪式性的动作。

双手合在一起，嘴里念叨着自己设计的祈祷语。

当沈景奇问林书望摸头的原因时，林书望的回答是：

“进行连接。”

沈景奇通过认知行为技术，帮助林书望梳理情境，探索他的自动思维和信念体系，并通过正念练习，专注到当下。

现在沈景奇祈祷和摸头的行为已经减少了很多。

但刚刚老头的卡牌表达，又让林书望受到了词语的刺激，强迫行为被直接激发。

目前，林书望能够意识到自己的强迫行为会给别人带来影响，会有意识地的觉察，减少强迫行为的出现。

此时，林书望回到床边。

他的床上，正扣着一本书。

庄子的《逍遥游》。

林书望平常大多数的时间是坐在床上，一个人很安静地看着书。

就在沈景奇转身离开时，林书望问：

“你相信一些一般人感受不到的事情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