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你是我的人

此情此景，把父亲颜烈搬出来，也是颜少微突然萌生的主意。

其实她早已看穿了，穆长庚虽然风流荒唐，但如果单论他的为人，倒也还算正直，否则她那个同样倔强的父亲也不会同他交往这么多年，更不会在危急时刻请他护送地图回京、送到将军府。

刚才两人话赶话，把气氛弄得暧昧无比，她只能用这法子把话题转回正经事上来。

果然，穆长庚挑了挑眉，没再说什么荤素不忌的话，片刻后伸手替她把有些凌乱的鬓发拢了拢，正色道：“你还记得这个就成，少微，你父亲是难得的良将，我也不想辜负他。”

颜少微没来得及避开他的动作，脸颊不由得又红了几分，再加上他的言语忽然温和下来，她倒真有点不知所措，一时间也忘了要躲开他的手。

两人就这样面对面站着，谁也没再主动开口说什么，直到门外忽然传来穆文滔的一声“少微”，这才惊得她回过神来立刻转头，想与穆长庚拉开距离，却一个踉跄，将后腰磕到了桌角上。

穆长庚也吓了一跳，反应过来去捞人时已经晚了，一手只拽住了颜少微的衣袖，没能阻止她向后跌去。

当然，颜少微也压根儿没瞧见，他在她吃痛的惊呼声中露出了几分自责的神情。

她只顾着去揉那块被磕着的地方，虽说从小在练武场里混着长大，疼倒是还能忍，可到底是姑娘家细皮嫩肉，想必少不了一处淤青。

穆文滔推门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颜少微紧皱着眉头咬唇呼痛的模样，再一看站在旁边的穆长庚正抿唇不语，他赶忙凑上去，难以置信地开口：

“九叔，这……您对少微动粗了？她，她虽然归您管了，可究竟是个姑娘，还是您未来的侄媳，您就别像是操练别人一样为难她了吧。”

“太子殿下！我的事不用你管！”

穆长庚的目光落在他侄儿身上，在听到“侄媳”二字时瞬间冷得像冰冻住了似的。

而颜少微没忍住，直接咬着牙让他别乱说话。

穆文滔脸上有些挂不住，不过他的神色不佳也只是一刹那的事儿，在颜少微的话音落下后不久，他又一副无辜的模样去扯她的胳膊：

“少微，你还为我求父皇让你先进东宫的事儿生气呢？你知道的，我喜欢你，想早些把你接过去照顾，我不是有意要说什么侍妾正妻之类的混账话……”

“这儿是兵部衙门，颜少微是女官。你身为太子，横冲直撞地闯进来不说，还这样拉拉扯扯，成何体统！”

穆长庚没等颜少微回应什么，直接一把将她拽到身边，令穆文滔没机会触碰到她的手臂，而后疾言令色呵斥了这么几句，直叫人立马噤声不敢再说下去。

颜少微侧身看了一眼穆长庚，他刚才还跟自己说那些“不成体统”的话，现在又俨然一副长辈的模样，去训斥穆文滔，让他注意规矩体统。

她甚至觉得有些恍惚，一时间分辨不清，前后两个穆长庚，到底哪个才是真正的他。

不过在穆文滔眼里，这个向来严肃的九叔可从没变过，被训斥之后，他只得悻悻点头认错，心中虽有不服，可也清楚自己尚且没有反驳穆长庚的能力。

“那……九叔，我在外头等着，等着送少微回去。”

“她今儿可早走不了，那一堆文书还等着我考她。怎么，你也要留下来一起应试吗？还是让你父皇下旨，准许你从今往后就跟在颜少微身边？”

穆长庚瞥了穆文滔一眼，没有放人的意思。

“少微，我改日去府上看你。”

穆文滔斟酌片刻，小心翼翼地抬头看看颜少微，见她还赌气似的不肯接他的话茬，也没再坚持，转身就走。

那扇门重新被关上之后，颜少微才抬眼去看，隔着夏日里那一层薄薄的窗户纸瞧见穆文滔的背影远去，心里有种说不上来的酸涩感。

她怎么蠢到如今才发现，其实穆文滔对她，并不像她年少时所认为的那样钟情。

他可以不顾及她的感受，跟她的朋友通了首尾，完全不在乎如果有一天她发现了这事儿，该是如何崩溃痛苦。

他也可以在她最脆弱的时候趁火打劫，当着众人的面说出要她做妾的糊涂言论，不管她会不会沦为全京城的笑柄。

可偏偏是做了这些伤她透顶的事之后，穆文滔还能若无其事地来哄她。

更气人的是他装也装不出个样子来，不过听了穆长庚几句训斥，就生怕他真的去向他父皇告状，于是又抛下颜少微，独自跑远了。

颜少微站在原地，只觉得心里情绪翻涌，说不上来是愤怒还是恶心。

“你就这么舍不得他走？”

耳边传来一句冷冷的讯问，颜少微蹙眉瞧向穆长庚，实在没忍住白了他一眼：“明知故问。”

“别看了，他要是真留下来等你，你心里又要膈应。”

穆长庚总算是没有再抓着她不放，坐回桌前，指了指身后的方向。

“从这里出去有个后门，等他走远了，你从那儿出去，往西直走就是将军府。”

“不是说要考我？”

“你才是明知故问。”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竟生出几分熟人斗嘴的感觉来，气氛不像先前那么压抑。

颜少微后来翻了一阵子桌上的文书，里头的内容她不说倒背如流，总也与记忆中的没有偏差。

这样一来，她确信自己真的没必要在这些东西上浪费时间，于是打算向穆长庚告辞，一抬头却发现原本应该坐在她对面的男人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不在原来的位置上了。

她起身唤了一声“王爷”，没人应答，在心里感叹这人果真是走路也没声儿的，正盘算着要不要就这么直接离开，只见不远处的博古架竟缓缓转动，直至露出了一扇暗门。

随后暗门被打开，穆长庚从里头出来，手上多了一个精致的瓷瓶。

“王爷一向如此不谨慎吗？”

颜少微不知道自己此刻该不该假装没看见那扇暗门，憋了半天，终于还是决定别遮遮掩掩。

“你是我的人，迟早要知道我那狡兔三窟都在哪儿。”

穆长庚眼含笑意看向她，他口中“我的人”三个字说出来的时候，颜少微只觉得心头一震。

这算是她先前表的忠心奏效了么？

还不待她思索更多，穆长庚已经把手里的瓷瓶递了过来：

“去吧，这几天将军府的杂事多，你也该回去了。记得把这个敷上，能消淤血。腰上有一颗红痣就够了，再多些青紫的痕迹不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