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旷的大殿内。
一个个酒壶滚动着，两个人沉默喝酒。
咕咚。
咕咚。
方离不断喝着酒，样子十分狼狈，披头散发，像是街边乞丐。
但是他却开怀大笑：“清玄，你还记得吗？”
“那时候，你说过的一句诗。”
“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多好的诗句啊。”
“我觉得，就算是大夏的一些诗人，都比不过你这句诗！”
想起当初，方离的眼中，不由多了一些追忆。
当初的他，多么快意恩仇。
杀的东南千里，小贼全无。
哪怕大贼追杀，也不曾死。
一方面，是他心性坚韧。
一方面，何曾不是时时想起李清玄这句话？
每当处于九死之地，诗句就会给他力量。
就会带来希望。
甚至。
就连后来他的裂天剑诀，也演化了一丝这种意境。
但是这一次……
还能绝境逢生吗？
身体内流过灼热的酒液。
恍惚间。
方离意识模糊，往殿外望去。
殿外投进一缕缕金色的光辉，在他瞳孔留下一道道穿过时光的印记。
他似乎看见了自己一生。
止步于此。
缓缓老去。
少年之志不再，今生碌碌无为。
方离心中一酸，险些哭了出来。
他既不能为她们报仇，也不能拥有未来。
李清玄望着殿外的金光，平静的瞳孔闪过一丝波澜。
方离的情况，他通过观察，现在已是很清楚。
穴窍被污染。
并且污染源很顽固。
一丝血色，像是和穴窍中的神融为了一体。
在方离的穴窍内，一缕锐利的神韵，竟然被污染得像是病入膏肓的老人。
锐利之意全失，孕育之能全无。
这样一来。
就无所谓的蕴养内力，强化精神，孕育灵识。
他掌心握了握，拿过一旁的酒壶，平静道：“没有办法了吗？”
“办法？”
方离微微回神，依旧望着殿外光，喃喃道：“或许有吧。”
“一位据说是门中长老，前来看望过我。”
“他给了我一幅观想图，名为唤天观想图。”
“他跟我说，只要将其中的神陨感悟，我就能祛除污秽。”
“甚至更进一步。”
“但……”
方离凝望殿外光，紧咬着干裂的下唇，颤声道：“这幅观想图，我在万神阁看过。”
“三百年内，都没有领悟成功的人。”
三百年。
这对于这个世界，是一个小数目。
但放到个人身上，却是一座山。
须知。
就算是三清门的掌门，历代最多也就是活两百岁。
李清玄愣了愣。
要开酒盖的手换了一只，掌心翻了翻。
他轻声道：“继续喝酒。”
方离轻笑一声：“是啊！还是喝酒好！”
“喝酒！”
“所谓愁，皆是不饮酒，不饮酒！！”
……
酒并不好喝。
喝多了烧心。
李清玄也不喜欢。
偶尔喝喝，他就没了兴趣。
但是他酒量就是好。
所以方离几乎是毫无抵抗力的，直接被李清玄一壶一壶生生灌醉的。
“你个牲口啊，真能喝……”
方离最后喃喃一声。
砰的倒地。
李清玄站起身，舒展着浑身筋骨，平静道：“你说巧不巧，唤天观想图，我修炼过。”
李清玄平静的目光，落到了地上。
准确来说。
落到了方离身上。
骤然凝实！
轰！
李清玄突然瞪大了眼睛，瞳孔表面覆盖了一层血红色，一头束缚的黑发狂舞。
吼！
李清玄张口无声一吼，浑厚的怒吼直接传到了方离脑海。
“唤天！”
李清玄微微张合嘴巴，面目逐渐狰狞，宛如向天巨剑的巨人。
朝天怒吼，朝天挥剑。
不顾一切！
似乎被这股怒气侵袭，方离浑身一震，千百穴窍之中，血色气血震荡。
咔嚓。
锐利的金属摩擦声，从穴窍中传出，李清玄眼眸一变，瞬间封锁。
一盏茶之后。
李清玄舒展着身子，浑不在意朝着天金山下走去。
……
大殿之中。
这一次。
方离浑身光彩夺目，赤橙黄绿青蓝紫，来了一个遍。
连眉毛似乎都有点染上红色的样子。
……
天金山下。
一名守山杂役抬起头，闻着空气中的酒气，还有远去的李清玄。
脸上的神色有些愤怒，就要上前道：“你……”
可他还没说完。
旁边另一位弟子，就拉住了他，摇了摇头道：“算了。”
而这时候。
李清玄已经朝着远处走去了。
要说话的愤愤不平道：“算什么算？这人被法力师兄带回来，现在师兄遭难，他还让师兄喝那么多酒。”
“难道他要让师兄就这样堕落下去吗？”
说话的弟子眼睛发红。
其他两人，脸上也多少有些不满。
他们也是被方离带入三清门的。
对于李清玄多作为，多少有些不满。
拦住他的人，名为赵古。
听了这番话，他只是摇了摇头，道：“要是李清玄不来了，方离师兄又要怎么舒缓情绪呢？”
说话弟子名为方虎。
闻言，方虎脸上的表情一滞。
半响。
他垂下头，无比丧气道：“难道就没有办法了吗？”
赵古朝着天金山上空望去。
万里无云，一碧万顷。
他无声摇头，心中无力，情绪低落，连连叹息。
……
万神阁。
咚。
黑棋落下，棋盘显化道道裂纹。
巨石微微一颤。
棋盘恢复原样。
古朴灰亮的巨石，上面显化处一道道无比显眼的纹路。
刘龙武眼眸沉寂，指尖把玩着一枚棋子，心里呢喃：“黄泉门……”
刘龙武心中无比恼怒。
方离的一切，他都看在眼里。
却没有出手。
只因。
他的战力，在不断孕育着。
只为了最后的升华。
是以，哪怕是方离出事，他也没有出手。
而是事后。
将千年玄冰床，唤天观想图两样交由方离。
借助两样宝物，方离或许能够重振旗鼓。
但。
刘龙武自己心里。
知道着大概是个奢望。
“方离，是老祖愧对你了。”
刘文龙叹息一声，棋子再次落下。
此时。
他已经下了三百多颗棋子，一条条黑白大龙，正在棋盘中厮杀。
刘龙武叹息一声：“众生为棋，无论方离，黄泉门，三清门……”
“所有的一切，都逃不过命运的考验。”
“方离。”
“你要是能够渡过这次考验，你将会是下一任掌门候选。”
“要是渡不过这次考验，就此沉寂，宗门也会护你一世。”
“可，大世将至。”
“世间众生，何去何从。”
“茫茫大道，又在何方？”
咚！
刘文龙眼神迷茫，指尖一点，又是一子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