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只能给一点哦

传闻，有些得了疯病的人，在死前的最后几天往往会焕发生机，完全清醒过来，将往事全部回忆起，走完最后一程不留遗憾。

有人说这是上苍有感，许下病者几日自由身，了却凡尘之事。

姜然以往对这些传闻将信将疑，但是今日却实实在在见到了。

见二人有话要聊，巧儿识趣的说道：“阿婆，我去给你烧点热水，等会好好洗个澡！”

说完转身离开了房间。

“好好好！好孩子！”

阿婆笑了笑，眼中满是慈爱。

姜然看着阿婆，想到村灵喂食婴儿的连窍苓，直接了当道：“在下想向村灵求取药材，用来炼制丹药。”

又想着山间被灼烧成琉璃状的土石，婴儿眼中的幽蓝色火焰，他补充说道：“方便的话，还想借子母憎火一用。”

阿婆细细聆听，等姜然说完，她思索片刻才缓缓开口：

“小哥，老身跟村灵大人有些旧识，当年大人答应老身，可以替老身完成心愿，所以老身可以帮你向大人求情，不过心愿只剩一个！”

她看向姜然，眼中带着歉意：“实在抱歉，老身你只能帮你其中一项，你看看是要药材，还是火？”

“阿婆能够相助已是感激不尽了，何来歉意一说？”

姜然眼神真挚：“烦请阿婆帮我向村灵大人求取一枚连窍苓母药，就是村灵大人喂孩子那种，但是要大上许多。”

他伸手在空中比划了一下，大概西瓜大小。

阿婆听到连窍苓几字愣神片刻，最后点了点头，看向姜然眼中满是慈祥，轻语气和蔼：

“我知晓了，待到今夜大人下山，我会向她说明情况，大人会不会遵循当年的约定，我也不太清楚，毕竟一转眼过去快二十年了。”

说到这里，她语气有些唏嘘与怅然，似乎回忆起这些年走过的路。

“那就多谢阿婆了！”

姜然点点头，朝着阿婆拱手道：“不知阿婆还有个什么心愿？若是在下能做到，必然会帮忙。”

“我想见一见...”

阿婆脱口而出，说到一半又摇了摇头，幽幽轻叹道：“快死的人了，能有什么念想。”

说完她扭头朝着东方望去，脸上的失意与落寞一闪而逝，又释怀的笑了。

“阿婆！水烧好了！”巧儿的声音老远就从屋外传来，拎着一桶热水赶了进来。

阿婆笑了笑，着姜然说：“小哥见笑了，老身想留一身干净入土。”

姜然拱了拱手，自觉退到门外，看着地上的一串串琉璃状的小脚印，缓缓在村子里踱步。

这才刚入夜，村里稀稀拉拉的点着灯。

刚忙活完一天的村民们饥肠辘辘，有的正忙活晚饭，有的蹲在门槛上啃着发黑的窝窝头，一边闲话家常。

看姜然在路上走着，一个缺了小腿的老大爷笑着说道：“娃儿，没被村灵大人吓得屁滚尿流吧！”

姜然笑了笑，却见老大爷掰开半个窝窝头，朝着自己丢了过来，嘴里喊着：“嘿！没吃晚饭吧，整两口！”

姜然顺势坐在大爷附近的台阶上，掰着黑窝窝头往嘴里塞，他忙活了一天，确实有些饿了。

“我看你面生，先前又从余家大婶那边出来，应该是她的远房亲戚？”老大爷一副我就知道的模样。

他看向姜然的目光复杂，像是缅怀，又带着难以察觉的悲伤。

姜然点点头。

“哎，她快走了，儿子也不回来张望，没想到一个远房亲戚还来给她送终，是个爷们！”

老大爷啃着半个窝头，朝着姜然竖起大拇指，又道：

“家里有辆驴车，等人走了要用的话尽管说，我们这群老爷们虽然缺胳膊少腿，也能搭把手。”

姜然点点头，道了一声多谢。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村民们三三两两走过，看到姜然纷纷侧目，眼中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这大小伙子，长得真俊！老孙头是你家亲戚吗？这点东西哪能吃饱，来尝尝我家的！”

“没错没错！小娃娃就是要多吃点，才能长高！”

“我家娃儿要还活着，指不定跟这小伙一样大了！家里没啥余粮了，只能给一点哦！”

...

不一会儿，姜然手里多了七八个黑窝窝头，每个都是半拉从中间掰开。

姜然看着眼前这些村民，突然感觉鼻头微酸，一块块揪下窝窝头，塞进了嘴里，咀嚼下肚。

“这才对吧，小娃娃就得可劲造！”

村民们看到姜然吃完，才心满意足的离开。

老大爷吃完嘬了一口旱烟，吐了口烟，一脸满足，在门槛上磕了磕烟袋，对着姜然问道：

“娃儿白日里进山受了惊吓吧，莫要怕，村灵大人跟你闹着玩呢，大人只吃那些丢弃婴孩的混账货。”

说完有些愤愤：“不知道哪个混蛋说村灵大人吃婴孩，那些婴孩都是天生残废，被爹妈丢在林子里了，要不直接活埋掉，哪里是被村灵大人吃的！”

“是啊，村灵大人明明不会伤人，一直在庇佑村子，不知道谁传的，真是气死我了！”

“估计是那群丢下婆娘孩子的坏种，怕自己的事情被抖落出去，在那造谣呢！”

“哎，往些年也没人这么传啊，不知道什么情况，以往村子人还挺多，现在跑的跑，搬的搬，只剩下咱们这群老东西了！”

...

老大爷一句话激起千层浪，村民们个个义愤填膺，接过话茬议论起来。

听村民们讲述，姜然知晓了许多事情。

村灵是善灵，只会攻击一些丢弃婴孩的父母，还有那些丢弃妻子的负心人。

村灵身上的婴儿尸体，并不是活着时候吃掉的，大多是被父母丢弃埋在山里。

以前并没有关于村灵的谣言，是近一二十年才传出来的，村子以前人多，因为谣言搬走了很多人。

“小娃娃，你晚上没地方住就随便找个空房间住，记住！夜里听到声音别出去！”

老大爷对着姜然嘱咐了一句，说完拄着根木棍起身，拍了拍屁股：“这灯油贵得很哩，可不敢多点，睡觉去咯！”

言罢一蹦一跳进了家门，栓上了门。

姜然踱步往回走，心里思绪万千。

眼前快到了阿婆的家，巧儿从里走了出来，看到姜然眼前一亮。

“我有事情要跟你说。”四目相对，二人同时开口。

巧儿拉着姜然往外走，鬼鬼祟祟的观察周围，同时对姜然小声道：“阿婆想见儿子最后一面，但是又不好开口。”

姜然点点头，对着巧儿道：“我也想说这事来着。”

“我想帮阿婆完成这个愿望，但是不知道他儿子在哪，你知道吗？”巧儿目光坚决。

“玲珑镇长生居，他是那里的老板，姑娘可以顺道买副寿材，孙大爷说他可以借驴车，你们明早一起好了，顺带多买些肉菜回来。”姜然掏了一锭十两的银子。

“你先前给的那些都够了!”

巧儿摆摆手，直接拒绝道：“可不能多要！明早我就去。”

二人说完走进阿婆的家，屋子里面都被打扫的干干净净，连刺鼻的气味都弱了许多。

阿婆换了一身干净衣裳，静静坐在床沿上，气质和蔼亲善，气息有些萎靡，眼眸逐渐涣然。

夜逐渐深了，山林之中，凄厉的婴儿哭泣声再度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