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清早,二人信马由缰的回到怀朔。而后“各回各家,各找各妈”。直到下午太阳倾斜,娄昭君方才苏醒。她伸个懒腰,继续赖在床上,神思游离……若不是被破门而入的昭弟打断,她仍旧陶醉于昨日的“约会”中。
“阿姊,快点起来了。再接着讲讲昨天的的却霜节。早晨回来听你说了一半睡着了,我这心里都快痒死了。”
娄昭君肚子呼呼作响,“走,我请阿姊下馆子,边吃边聊。”
“这还差不多。来,扶本公主起来。”
娄昭君梳洗打扮一番,姐弟两有说有笑的朝着馆子行去。
娄昭是娄府的二公子,也是子女里最小的孩子。娄昭君和她这个弟弟年龄相近,所以在几个兄妹里关系也最是密切。亦亲亦友。
姐弟二人有说有笑的情景,正逢前来归还踏雪的高欢看见。
见娄昭君身旁陪伴着一位风流倜傥,玉树临风的公子哥。高欢心里为之一怔。
“咦,那不是咱家的马吗?”娄昭转瞬之间看到了踏雪说道。
娄昭君抬头看到不远处的高欢,两人相视无言,双方走近后,身旁的男子甚是亲切的拉着娄昭君,高欢凑近细一端详那位男子,刚才紧张的心便松弛了下来。
“高公子这么巧?”娄昭君招呼道。
“特来归还踏雪,想必这位就是……”高欢回话后看着娄昭询问道。
还没等高欢问完,娄昭先开口道:“高兄,在下娄昭。踏雪?好名字,看来高兄也是爱马之人。”娄昭热情的说道。
“我弟娄昭。”娄昭君简短说道。
“唉,阿姊。凭啥我又得依附于你之下。”娄昭不满意阿姊对自己的介绍,重新介绍道:“娄昭君,我的阿姊。”
“娄昭君!娄昭!看来娄弟在家中地位确实要高于你。理应娄弟这般介绍。”
“怎么讲?”姐弟二人满脸疑问。
“娄昭君,‘娄召君’。你的到来是为了召唤娄弟的降生。父母给你们取的名用意在此。”高欢笑道。
明白后的娄氏姐弟也跟着笑了起来,生分的氛围一下子轻松了许多。
“看来高兄的头颅里着实如阿姊所讲,想法新奇。哈哈哈”娄昭说道。
“你们这是要?”三人笑过后,高欢问道。
“肚子饿了,刚好要去吃饭。”娄昭君答。
“我可不饿啊,是你睡在……”娄昭刚要撇清关系解释,被娄昭君捂住嘴制止了。
高欢笑着看了一眼娄昭君,紧接着说道:“那便是恰到好处了。阿姊让我来唤你到家里去吃顿饭。哦,当然,娄弟也必须一同前去。”
“瞧,又把我依附于你了。罢了,既是有口福,暂且就屈尊于你的影子下吧。”娄昭打趣道。
三人朝着高娄斤家走去……
“高兄,有马你为何不骑,却是要步行而来。”
“哦,没多远的路,我就走来了。再说踏雪……哦……不,这马昨天着实没少受累。”高欢答道。
娄昭说:“踏雪,好听。以后它就叫踏雪了。高兄是惜马之人。昨天要不是因为马场有事走不开,我也同你们去敕勒川了。阿姊回来跟我讲的,可把我馋坏了。”
“敕勒川就在那里又跑不掉,等天气再暖和点儿,草长的再高点儿,有机会我专程陪你去一趟。”高欢说完顺便把缰绳递给娄昭。
“那就一言为定。到时候我要与高兄比试骑射。”娄昭回言道。
娄昭君婉拒了高欢递来的缰绳道:“踏雪等回了平城再还不迟。我们一同回去可否?”
几人相约着明天返回平城时,已走到了高娄斤家。
眼前的“高家宅院”,可用两个字概括“寒酸!”
破败的围墙,砖石散落,墙头衰草在风中瑟缩。半掩着的院门上漆已剥落,露出斑驳的木色。门枢腐朽,发出“嘎吱”声响,似在诉说岁月沧桑。
踏入院内,杂草丛生,几乎淹没了那狭窄的泥径。庭院角落,柴堆凌乱,其上绳索腐朽欲断。一只正在刨土觅食的老母鸡,见有人来,扑腾着翅膀躲进柴堆。
步入正堂,屋内陈设简陋至极。桌椅陈旧,凳脚摇晃不稳。墙壁灰黑,泥皮剥落,露出土坯本色。阳光透过破窗,洒下几缕微光,尘埃在光影中飞舞。尽管可以看出家中女主已然是尽力布置打扫一番,但“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家破难怪利落之人。”
高娄斤和尉景见客人来了,赶忙走出来嬉笑迎接……
招呼客人落座,娄昭君感觉到高娄斤的神情局促,先开口道:“我要去看看阿姊做了什么好饭。有没有莜面。”
说完起身一副毫无违和感的样子便朝着热气腾腾的厨房走去,高娄斤赶忙跟将过去说道:“有,有。那天娄小姐说完,阿姊都记在了心里。”
进了厨房摆出一副小馋猫的觅食的模样,用手捡起碗里的一块食物,顺手放在嘴里……
“啊呦,娄小姐,小心你的衣服。”高娄斤用手搂着娄昭君的裙摆。
娄昭君转身咀嚼着冲高娄斤傻笑。
随后,二人走出厨房。外边的三人已经谈笑风生起来。显然,娄二公子跟这娄家三小姐一个脾性,并没有看不起他们的家境贫寒。
娄昭见高娄斤出来了,起身作揖道:“阿姊,我是娄昭。今早我的肚子也要吃这怀朔的莜面,我的脸就厚着跟过来了。”
“哪里的话。你能来,阿姊更是高兴。”高娄斤笑答。
不一会儿的功夫,桌子上摆满了饭菜。几人觥筹交错一番,娄氏姐弟大加赞赏了高娄斤厨艺,尤其对莜面赞不绝口,并在娄昭君的请求下,约定下次教受娄昭君做莜面的厨艺。
姐夫尉景虽说只是个狱卒,见识却颇为广泛。席间闲扯着平城的趣事,倒也把人们逗得前仰后合。类似于这样的场面,还就得有像尉景这样的人做“润滑剂”,娄昭这样的“电灯泡”做陪衬,莫不然着实是有些尴尬。
酒过三巡,饭过一半,似乎一直有心事的娄昭君,看看高欢,又看看娄昭君,和尉景对视一番,好似在跟丈夫寻主意,四目相对的时候尉景游离态的转开视线,显然他是不赞成妻子心里的想法的。奈何,急性子的高娄斤心里藏不住事,还是开口打断了这种表面的祥和融洽。
“娄小姐,上次多亏了你帮忙。阿姊是个妇道人家不太会说话。这欢儿大小就懂事,只是没落在个好人家里。他的心气儿高,不瞒你说,那天你帮忙解围遇到的那个姑娘之前跟欢儿有过那么一段……你别揪我……”尉景见高娄斤的话说的有些不合时宜,私底下扯了一下妻子以示提醒,没成想被高娄斤拒绝了。
“你看你揪我干啥,刚才说到哪了?”不善言辞的高娄斤内心语无伦次的忘却了。
“那个姑娘!”娄昭提醒后,微微倾斜着身子靠近娄昭君唇语道:“什么姑娘?你两到底还有多少事瞒着我?”
娄昭君没有搭理他,用筷子往他碗里夹了块羊肉,示意闭嘴。认真的倾听着高娄斤的诉说。
“哦,那个姑娘。他两相处过一段,后来人家嫌弃咱家条件不好,这事便也作罢了。当然我能理解姑娘的父母,谁不愿意自己的女儿寻个好人家哩?我们的阿母过世的早,欢儿是我一手带大的,我算是长姐如母。说实在的,我第一眼看到你,是着实的喜欢。也能看出你对欢儿的情,只是这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高娄斤语无伦次的不道想表达啥,索性直接问道:“啊呀,阿姊就是想问一下,你两的事你家里知道不?”
高娄斤的话让场面陷入了寂静,娄昭君看了一下一旁的高欢,此刻二人像是在用心灵的感应相互交谈……
娄昭见场面一度陷入尴尬,便抢先开口帮着他两争取时间的打圆场道:“知道呀,我们家人知道。我不就是她的家人嘛。”
几人一副副苦笑模样,显然娄昭的这个玩笑放在这里不好笑。
两心相对的片刻之后,娄昭君像是下定决心的说道:“阿姊,我懂您的顾虑。我和高欢虽说相识有一段时间了,但两人的关系没有确立。当然感情这种事情存乎于两个心的相对,没必要非得说出口。我的心思他知道,他的心结我懂的。我不是个注重仪式的人,门户等级、贫富悬殊,我不在意这些。我只知道我要嫁给我喜欢的人。(我要嫁给爱情)。至于我的父母,他们还是开明的。我的婚姻,我自己做主。本来也是等到两人关系再确立了,回去和阿翁阿母说这件事,这次既然阿姊问到了,我这次回去就跟他们提。阿姊您放心吧,除非是高欢他没看上我。”
压力给到高欢,众人都看向高欢。
没想到高娄斤却带弟弟肯定道:“自家的弟弟自己知道。欢儿喜不喜欢娄小姐,阿姊刘可以带他做肯定的答复,他只是……”高娄斤刚要说出高欢的担忧。
古灵精怪的娄昭打断道:“那就没有只是了。三姐是我们平城出了名的大善人,向来是仗义疏财、‘劫富济贫’。对外人都济贫,更何况是未来的夫君呢。‘肥水不流外人田’嘛!”
“你这都是啥词儿了?”娄昭君蹙眉拍打了一下弟弟道。
“话糙理不糙。”娄昭无所谓道。
众人都被娄昭的话逗笑了,寂静的氛围也活跃了许多。
而后娄昭又走到高娄斤的身旁为她消除顾虑道:“嗨呀,阿姊。您就放踏实了心。他二人的事包在我身上,我父母最惯着我了。我帮她两进这媒妁之言。再说了,从阿姊的名字‘高娄斤’来看,咱们高娄两家肯定亲家缘分的。”
“哎呀,那可太好了。那阿姊就拜托娄公子了。”高娄斤激动的起身拉着娄昭的手。
“什么公子呀小姐的,以后就叫我昭弟,喊三姐昭君。”娄昭说道。
“好好好!”高娄斤笑的合不拢嘴。
高欢见娄昭将刚才的“姓名拆解”之法用的如此炉火纯青,不禁冲他竖起大拇指,微转着头和娄昭君窃窃私语道:“这昭弟笼络人心可谓道行不浅呐。”
“你可别小瞧这小子,我父母独宠他是有原因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