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过得飞快，又到了送新兵的日子。
袁军那小子跟周正阳打个招呼就跑了，周正阳也懒得给他搞什么仪式，反正那小子去了部队也差不了，没必要跟他搞得那么伤感。
他跟钟跃民不一样，钟跃民去的是穷山沟，一个吃饭都成问题的地方。袁军小时候就在部队里长大，他入伍等于回家，简直不要太轻松。
站台上，周晓白穿上一身崭新军装，快要哭成一个泪人，抱着周正阳死不松开。
“差不多了，过几天我就去部队看你好不好啊？”周正阳努力安慰着周晓白，“你不是去的部队医院吗，会不会不让我进去啊？”
周正阳纯属没话找话，通常野战医院不对外，但以周晓白的背景，想要见一个访客还不是随时随地的事儿。
“不许你找借口，我们两个拉过钩的，那你到底几天以后会去看我啊？”周晓白仰着头，一副我见犹怜的样子。
周正阳苦笑一下，坦白的说，他心里一点底都没有。
采购员的工作时间很自由，多数不必按点上下班，但也不是随意到想走就走。
“嗯，差不多得……”
周正阳数着手指，数到第十根的时候，感觉手指不够用，于是纠结起来。
“那么久啊，不行，最多一个星期！”周晓白给周正阳下了最后通牒，“一个星期之内你必须去部队看我，不然我就不理你了。”
周正阳连忙点头：“好好，就一个星期，火车快开了，赶紧上车吧。”
一旁的罗芸也泪眼模糊的，感觉比周晓白哭的还要严重，不过这次她没过来捣乱。
火车鸣着汽笛驶出站台，周正阳目送火车开远后，一个人回到了家里。
小伙伴们一个接着一个的分开，周正阳有些失落，特别是在这个激情澎湃的岁月里，很多人对未来感到渺茫，踏上了一条未知的路。
隔了一天，是周正阳去百货公司报道的日子。
周正阳一大早就换上了一身常服，换掉那身军绿，某种意义上代表着成熟，代表着跟青葱岁月做一个告别。
东城区王府大街，百货公司位于大街中间，是一座六层楼的苏式建筑，一楼入口处，摆放着百货公司的牌匾。
前两年小兵闹事的时候，袁军郑桐他们把整条街的牌匾砸的稀巴烂，眼前这个明显是重新做的。
一楼是食品区，糕点、糖果、副食应有尽有，柜台里散发出诱人香气。四九城的小朋友们最喜欢来的地方就是这里，尤其是那些五彩缤纷的糖果纸，令每一个小朋友魂牵梦萦。
在周正阳的记忆里，百货公司刚开业的时候他还在幼儿园，第一次看见那么多好吃的，小手扒着柜台，眼睛都快掉进去了。
正准备上二楼，周正阳一眼看见了李援朝，正在熟食柜台那里跟其他售货员聊天。
除了李援朝以外，多数售货员都是小姑娘，这一点跟周正阳之前说的出入很大。
阿姨倒也有那么几个，基本都在猪肉柜台那边。
此刻百货公司刚开门，顾客不多，李援朝正跟小姑娘聊的火热，不知道他说了哪句可笑的话，把小姑娘们逗得花枝乱颤。
看得出来，他早就跟姑娘们打成了一片。
周正阳走了过来，指着李援朝不知说什么好，“李援朝你丫不地道，提前报道怎么不言语一声，自己偷偷跑过来了。”
李援朝双手一摊：“各部门时间不一样嘛，现在售货员紧缺，我也是没办法。”
随后把周正阳介绍给大家：“这位就是鼎鼎大名的周正阳同志，勇斗歹徒活捉胡子阿四的就是他，抓住走私文物坏分子的也是他，咱们掌声欢迎。”
周正阳挺直了腰板，张开双臂，做好迎接掌声的准备。
小姑娘们面面相觑，貌似没听懂李援朝说的是什么，满脸好奇的看着周正阳。
“周正阳是谁啊，你听说过吗？”
“没有啊，你听过这个人吗？”
“我也没有啊，胡子阿四又是谁啊？”
“不知道啊，第一次听说。”
“……”
周正阳两个胳膊停在半空，尴尬得想找个老鼠洞钻进去，心说你们都不看新闻的吗？
好歹我也算是个名人，怎么这里的消息都是闭塞的吗？
李援朝别提多开心了，这个画面他不知道期待了多久，终于看见周正阳出糗一次，堪称千载难逢。
周正阳，你小子也有今天，哥们儿也算出了一口气。
“呃，没听过也不要紧，以后大家都在一起工作，一来二去就熟悉了嘛，那咱们就热烈欢迎新同志的到来。”李援朝率先鼓起了掌。
小姑娘们有些不大情愿，稀稀拉拉的拍了几下。
这样的掌声，还不如没有，好在周正阳心理素质足够过硬，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说道：“感谢诸位，我先去楼上办手续，回头再跟各位聊。”
说完，用眼神剜了李援朝一下，小跑着去了楼上。
百货公司下面四层楼是商品区，上面两层是办公区，周正阳没心思看那些商品，一口气跑到了五楼。
供应科的办公室在走廊最里面，周正阳敲开门后，看见一个三十多岁的中年男子，正在喝茶看报纸。
男子名叫刘林，是供应科的科长，身材中等，额头上有条一公分左右的伤疤。为了让伤疤看起来不那么显眼，刘林特意留了一绺刘海，挡在伤疤那里。
但伤疤位置太低，又没办法彻底挡住，看起来十分别扭。
刘林永远也忘不掉，当年百货公司被小兵们破坏的时候，他在阻拦过程中被一个小兵打了一酒瓶。
酒瓶的裂口划过他的额头，当场他就血流如注了。
从那时候开始，刘林就对小兵们极度反感，讨厌又惹不起，只能把恨意压在心里面。
这次来报道的，听说还是个小兵的头头，刘林就没打算给这个新来的好脸色。
只不过上面交代过，那小子四九城商务局唐局的侄子，自己根本惹不起，但想要在他刘林这里享清福，做梦去吧。
“您好，我叫周正阳，过来您这报道，您是刘科长吧？”
周正阳翻开书包，把报道手续全都掏了出来，整整齐齐的放在刘林面前。
刘林看都没看报道手续，没好气的说道：“就你叫周正阳？我听说过你，很有名气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