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君与水猴子齐齐扭头看向李炎。
“斩妖司猎妖人？看服饰，还是个百户？”
山君伸爪挠挠大脑袋，“我记得，象山郡百户不是你啊，姚志军呢？”
“山君大人是不是靠着灵敏的耳朵，听出本官的脚步声了？”
酒楼外，一道洪亮的男子声音传来。
随后，一名和李炎一样，身穿斩妖司百户服饰的中年男子当先迈入酒楼。
正是象山郡斩妖司百户，姚志军。
跟在他身后的，还有六个猎妖人。
李炎略微扫了一眼，便根据服饰及徽章认出：其中有一个总旗，一个小旗，其余四个皆为杂兵。
武道中人五感极其敏锐。就在李炎目光在他们身上逡巡同时，姚志军也感应到了他的视线。
顷刻便将眼神从山君身上转移，与李炎刚好撞上。
“这位兄台，是哪一郡的百户？”姚志军拱手招呼着，嘴上带着疑惑：“周围几个郡的百户姚某全都认识，可从没见过兄台这么年轻的。”
“姚百户不认得在下，倒也正常。”李炎笑着还礼：“在下李炎，乃是苍州府黑水郡斩妖司新任百户。”
姚志军瞳孔微缩：“你就是李炎？”
“姚百户听说过在下？”
李炎颇有些玩味地看着他。
姚志军回过神来，转眼间面色恢复如常。
“呵呵，听说过。去年跟隆阳郡郡守一起合作猎妖时，跟他聊天，说起黑水郡下属县城安西县中，有个名叫李炎的猎妖人，比较特立独行，每天只上工四个时辰。
有这么个特点，很难让人忘记。”
“这样啊……”
“喂喂喂，你们两个要旧情复燃的话，以后有的是时间！
姚百户，你来的正好！
这水猴子诬陷老子食杀了移籍来此的牛头人妖民！
你来给本山君评评理，这五年来老子一直吃素，从没破过戒，怎么可能因噎废食，去食杀牛头人！”
山君大着嗓门朝姚志军喊道。
李炎听得眼皮一跳。
旧情复燃？
老子既没龙阳之好，今日也是第一次见这姓姚的，跟他有个屁的旧情？
“喂，你这大虫，不会说话可以……”
“李百户不必动怒。”姚志军笑着打圆场：“山君大人素来仰慕咱们人族文化，尤其喜欢成语。
可惜学艺不精，经常用错，本官已经见怪不怪了。”
说完，他转向山君。
“山君大人，本官听说您来吃饭，特来找寻，正是为了这事。
还请山君移步斩妖司，配合我们的调查。”
山君瞪着一双圆溜溜的虎眼：“姚百户，你莫非也杯弓蛇影，怀疑这事是本山君干的？”
姚志军摇摇头：“山君莫要误会。
这并不是怀疑不怀疑的问题。
问题在于：牛头人族长已经带着受害妖民的家属，在斩妖司衙门那边敲响冤鼓，状告山君。
本官作为斩妖司百户，于情于理，都要受理此案。
真相大白之前，山君只是嫌疑人，并不是案犯。
只要配合调查，若山君真是无辜，本官自会还您一个清白。”
山君微微迟疑：“本君听说你们破案效率很低，真要等你们调查清楚，岂不是要等到猴年马月？
还有，调查期间本君要滞留斩妖司，可我听说你们那边伙食极差……
依我看，还不如采用那水猴子的想法——把老子肚子剖开，给你们看看肠胃，不就水落屎出了？”
众人听得忍俊不禁，李炎也不由发笑。
这个“水落屎出”，当真是用的妙。
姚志远与水猴子对视一眼，瞳孔露出一抹不易觉察的喜色。
他故作犹豫：“这样固然很快，但对山君的身体……”
“这个不劳你们担心。”山君大大咧咧地道：“老子可是妖将，剖腹不过是区区致命伤，能奈我何？
回去舔一舔，养些日子，便可破镜重圆！
把刀拿来，借我一用。”
姚志远微微叹气，便要抽刀递过去：“若山君大人执意如此，本官……”
“噗嗤！”
伴着一声讥笑，李炎讽刺的声音传来：
“姚大人，你们象山郡斩妖司，就是这么办案的么？
难怪连山君都知道你们破案效率低下！”
姚志军面色微变：“李大人何出此言？这是山君大人自愿!
山君皮糙肉厚，剖腹自证，又不是能让它致死的重伤……”
“然后呢？”李炎嘲讽道：“山君既然敢剖腹自证，说明它很自信，自己并非食杀牛头人妖民的凶手。
自证完毕，真凶另有其人，是不是还得调查追索？
既然如此，山君这一刀，岂不是白挨了？
除非你们根本不想知道真凶是谁，只想看着山君剖腹！
剖腹对它来说虽然不是致命伤，但多少也会对战力造成影响。
到时候只要出动一些高手围攻，呵呵！”
“李大人，休要血口喷人！”
姚百户脸色瞬间阴沉：“姚某绝无暗害山君之意，只是想秉公执法，速速破案！”
“若是秉公执法，那就该让山君与它们当堂对质才是！”
李炎不客气地回了一句，接着转身面对山君：“山君，你只想着剖腹可以快速自证清白，
有没有想过：一旦剖腹切肠，在愈合之前，你都吃不了东西？”
听到这话，山君登时清醒。
“对啊！不能吃饭可是大事！
多谢李大人提醒，不然本君可要连着饿好些天肚子了！
姚大人，本君想了一下，还是不能剖腹。
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清者自清则无鱼。”
眼看山君改了主意，姚志军很是无奈，只能隐晦地瞪了李炎一眼。
“既如此，请山君随我去衙门吧。”
说罢，他便转身准备离去。
“姚大人。”李炎叫住他：“这是涉及到妖民的案子，本官很想旁观一下，学习经验。
你我均为同僚，想必姚大人不会将我拒之门外，跟老百姓一起远远旁观吧？”
姚志军身形一滞。
“呵呵，李大人说笑了，你想近距离旁观，本官当然欢迎！”
……
象山郡斩妖司衙门。
姚志军象征性地拍了拍惊堂木。
“堂下何人？”
大堂地面上，跪拜的牛头人连连磕头：
“回……回大人，妖民牛小二！”
“你既然擂鼓，想必是为了喊冤。冤从何来？”
牛小二抬头畏畏缩缩地看向山君，半天没敢说话。
姚志军微微皱眉。
“有冤喊冤，没冤就退堂！”
“冤！”牛小二哭丧着脸，再度叩首：“不是小民冤，是山君大人冤！”
此言一出，满场皆静。
李炎只觉诡异非常，匪夷所思。
唯有山君虎颜大悦，呵呵一笑：“你这牛犊子不错，真是畜生牛犊不怕虎！”
旁观猎妖人顿时一阵讪笑。
不怕虎？这分明是怕得要死好吧？
姚志军皱着眉头：“你说山君大人冤，冤在何处？”
牛小二道：“昨日天气炎热，小民与老婆去河中洗澡纳凉，刚好碰见山君也在。
小的老婆不长眼，在水下潜行，竟潜到了山君上游位置，让山君大人喝了它的洗澡水。
山君大人当场没有发作，但后面多半是越想越来气，于是乘风而来，将小民老婆掳走吞食……
小民当晚未敢进山寻找，等到今日上报族长，由族长带领进山搜寻，只找到了老婆的衣衫与骨架。
不过这一切，都是小民老婆咎由自取，怪不得山君大人……”
山君听得愣住。
须臾炸毛，起身怒吼：“妈了个巴子的，你个畜生牛犊睁眼说瞎话！老子什么时候吃了你老婆？”
它一个箭步上前，伸爪锁住对方咽喉，轻松提起：“你哪只眼睛看到老子抓走你老婆的？！”
牛小二满眼恐惧：“‘风虎云龙’，凭一阵妖风卷走小人老婆，除了山君大人，再没有别人能做到……”
“胡说九道！”
“尖牙利爪，吓唬一个弱小的牛妖。”水猴子阴恻恻的声音令人不适：“山君大人好威风啊！
人家都说了，它老婆弄脏了水，被你吃是活该。
你认了又能怎样？”
山君一把丢下牛小二，瞪着它：“吃了就是吃了，没吃就是没吃！
老子吃了五年素，肠胃里一点肉渣都没有！”
水猴子摇头：“我不信。除非你让我亲眼看到！”
山君胸口起伏：“好，你想看，那老子拼着几天不吃饭，让你看！刀来！”
“莫急啊，山君。”李炎站起身。
“想要看你腹中是否有牛肉，根本无需剖腹。”
山君闻言一愣：“李大人有何灵丹妙计？”
“妙计倒谈不上。”李炎转身走向水猴子：“你不是想亲眼看山君腹中是否有肉吗？简单。”
他陡然伸手，一把将其抓住，顷刻从对方脸上抠下一颗右眼。
“山君大人，把它的这只眼睛吞进肚子，它不就能‘亲眼’看到了嘛！”
水猴子刺耳的惨叫声在屋内回荡，衬托地整个衙门愈发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