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黄花寺学堂

豫北平原的冬天,雨雪稀少,冬风凛冽而干燥。枯草,干;树枝,干;土地,干;空气,干;……。天地之间的万物统统是干的。如果有火种,天地之间就会引起一场大火,烧掉天地之间的一切。这正是人们所盼望的。常言说;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嘛。不破不立嘛。旧的不去掉,哪能有新的呢。不把旧的天地烧塌,哪能产生新的天地呢。

豫北平原的冬天,还有一个显著的特点:萧条。“万径”虽没“人踪灭”,可是行人稀少。严酷的冬风,摧残行人的大道上,卷起团团黄色尘土。在盐碱的土地上,泛起了一层白碱土沫子,远远望处,似雪非雪,白茫茫一片,一望无际,冬风一吹,漫天飞舞。棵棵干枯的树冠上,“鸟”虽没“飞绝”,但极其罕见,在冬风的摧残下,饥饿的小鸟儿也懒得外出觅食。棵棵大小树木,枝头黑黄干枯,似死非死,一点儿也显示不出它们的生命力,在凛冽的冬风中痛苦地摇着头。干枯的小草儿,在冬风中瑟瑟发抖。在广漠空旷的原野上,散落着一小片儿一小片儿的村庄。这些村庄由一座座低矮的士棚子和残垣断壁的农家小院儿组成。一个个农家小院儿像一只只挤在一起的受惊受冷的小鸡娃儿,挤在一起,在寒风中又冷又怕。村庄里偶尔传来几声狗吠,这是村庄的街上,出现了要饭花子......。一派萧条景象。

在柳林镇的西南,吉村、余村、王屯、马集、齐家洼几个村子中间,有一座古寺院,叫黄花寺。据说,当年的黄花寺香火盛旺,每逢初一、十五,和尚撞响佛钟,信男信女们前去烧香拜佛,许愿还愿,送香火钱,香客络绎不绝。如今,和以前大不相同啦。和尚不知是投奔其他寺院了还是还俗了,反正早就没了。破旧的角楼还在,佛钟还在,不过,每逢初一十五再也没有僧人撞钟了。每逢初一十五虽说还有信男信女前去拜佛烧香,再也没有人送香火钱了。就是有人送香火钱,也没有和尚接收了。山门两边的右狮子倒了。寺院的院墙塌了一个一个的壑子,东西厢房房顶塌了一个一个的窟窿。神像上的尘士老厚,无人打扫。院里到处是荆棘杂草......,寺院里显得阴森可怕。破败的古刹,增添乡村的几分萧条。“物极必反”。这是事物发展的必然规律,任何事物在一定的条件下,必定向自己的反面发展:......阴霾要变晴朗;黑暗要变光明;严冬要变春天;枯萎要变向荣;旧的要被新的所代替......。旧天地一定要被新天地所取代!

寺院内有几棵古柏,都有一搂多粗。从这几棵古柏的身高和粗大,说明了这几棵古柏确实有相当长的年数了。黄花寺是哪朝哪代所建,没有了详细记载。但这儿棵古柏见证了黄花寺的历史的悠久。这几棵古柏高大挺拔、苍翠。挺立在凛冽的冬风之中,挺立在萧条的天地之间。凛冽的冬风,只能吹动它的翠叶,摧不动它的枝桠,更动摇不了它的躯干和根基。它们像几位坚强的勇士,威武不屈,富贵不淫,挺立在荒凉萧条的天地之间。他们的身躯是那么高大挺拔,叶子是那么苍翠茂密,在荒凉萧条的原野上是那么醒目,给人以欢欣和鼓舞。

从外地来了三个年轻的教书先生,提出了想利用破废的黄花寺办学堂,人们欢欣鼓舞:好哇,这是义举。消息传开,不论是穷苦人家还是富有人家,不论家中有没有该上学的孩子,都大力支持。有的人家捐献一点儿钱粮,有的人家捐献一些破砖破瓦破木料,有的出力干活儿......。大家伙儿齐动手,修补了几座厢房,有了念书的书馆(教室),又有了先生住的地方,把院子里的杂草荆棘清干净,把院子打扫干净,校舍有了。

这三位教书先生和别的教书先生不一样,学费收得低,每一个徒弟(学生)每年的学费只收取一斗麦子,一斗秋粮。一般的农户都能拿得起。拿不起学费的家庭,免费让孩子念书。有这样的好事,谁不想让自己的孩子去念书呢。不管是家境殷实,还是贫寒,纷纷把自己的孩子送到了黄花寺去念书。这三位先生在这方面和别的教书先生不一样,他们没有戒尺,不打徒弟。徒弟记不住,认真教,反复教,直至学会记住。先生徒弟关系很好,先生对徒弟特亲;徒弟不害怕先生,对先生特别尊敬。徒弟爱学,一学就会,一个个长进很快。先生也教《三字经》、《百家姓》,也教《论语》。他们的教学方法和别的教书先生不一样,他们一边教一边讲解,徒弟易记易懂。他们还教珠算、常用字。还教些应用文。还教些历史、地理。还讲自然常识,科学道理,......他们怎样教学,在人们中间传开了,人们惊叹:呀,别看这几位先生年轻,学间深着哩,本事大着哩。有的说,哼,那可不是,人家是从大城市过来的,见过大世面。在外地念书的孩子纷纷退学,回到黄花寺来念书。很快,徒弟(学生)发展到一百多。这些徒弟都是跑堂垄,在黄花寺念书,吃住在家。这些徒弟,有的头戴帽盔,身穿毛蓝长衫---富人家的孩子。有的是开花儿帽子开花儿袄,转轴袜子---穷苦人家的孩子。小小的寺院内,活动着一百多个孩子,寺院沸腾了。遇初一或十五,加上前来拜佛烧香的信男信女,更加热闹啦。天刚亮,古刹的钟撞响了,洪亮的钟声在晨曦中回荡;傍晚,洪亮的钟声在暮霭的浮头上飘荡。这不是僧人在撞钟,这是学堂里上课放学的后号。黄花寺这座破废的古刹充满了生机。黄花寺充满了生机,如同漫长的黑夜中,东方出现了鱼肚白---天快亮啦。如同乌云密布的阴霾天空漏下一丝阳光----天快放晴啦。如同冰湖之中化出了片水,几只野鸭在那里戏水----天气将要变暖啦。如同干枯的枝头鼓起了芽苞---枯木将要逢春啦。如同一枝粉红色的杏花探出墙外----春天要来啦。这些征兆,预示着人们将要告别万恶的旧世界,将要迎来一个崭新的新世界。

这几位先生不但有学间,并且对人热情,人缘好。周围几个村里的人,求他们办些什么事儿,开个红白帖啦,过年时给人们写对联,他们都热情主动,忙得不可开交。大闺女小媳妇纳花儿什么的,都跑到寺上去找他们......。他们的威信越来越高,他们的名望传得越来越远。

那个细高个儿,长方脸儿,白白净净,浓眉大眼,英俊潇洒的青年美男子,二十七八岁,姓王,叫王宏昌,是王屯王宝玺的三儿子。那两位一位姓陈,陈先生。叫陈光辉。一位姓李,李先生,叫李松。他们是王宏昌的朋友。李先生、陈先生吃住都在寺上。王宏昌在寺庙教书、办公,在家吃住。每天晚上在寺办公到深夜才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