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元吉为何有恃无恐?
众位臣子纷纷望来。
只见这位整日弓着腰身的老者咳嗽一声,终于开口了。
“陛下,孽子有罪不错,该杀也不错,但是,您不能杀。”
该杀,不能杀?
赵阳皱眉。
“何为不能杀?”
李元吉缓缓穿过人群,朝李文凤跪下的位置而去。他一边走,一边朝四周观望。心头有些疑惑。
‘咦?怎不见陆仁?他没来早朝?’
陆仁,乃是大奉朝禁卫军首领,也是早被他李家买通,属他李家在大奉朝的鹰犬之一。
昨夜子时,李元吉找上这位禁卫军首领,对他说,‘明日早朝,陛下恐要取我儿性命,我这有一样东西,可保我儿无忧,陛下传唤我儿到早朝当庭问审,必然交由御林军押运,从天牢到天子殿路上,烦请陆兄将这东西转交我儿手中,事后必定重谢。’
当时,陆仁点头应允了。
可为何,此时却不见他?
不止如此,押运李文凤来天子殿的两名御林军护卫,竟然也是两张陌生面孔?
李元吉觉得事有蹊跷。
但是,他却看到,跪在地面上的李文凤昂首挺胸,双手被捆在身后,并且,递给了他一个两人都懂的眼神。
李元吉心中想道,‘可能是陆仁害怕陛下追责,不想趟进浑水太深。呵呵,还是年轻啊,庙堂之争,岂能明哲保身?’
他走至李文凤面前,望见李文凤投递过来的安定眼神,点了点头。
众位大臣旁观,纷纷感到疑惑,不知这位权臣之首要做什么。
赵阳则是端坐于龙椅,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眼神意味深长。
“陛下,孽子触犯龙颜,实属该死,但是,他有不能死的理由。”
李元吉转身,来到李文凤的身后,伸手,从其被捆绑起来的右手中,拿出来一块小小的令牌。
“当年,先皇在位时,曾颁发出一种令牌,名为免死令牌。”
“持此牌者,不论犯过多大的错误,皆可免于一死。”
“陛下,这话,是先皇所说,可曾算数?”
听到这问题,赵阳表情微微一怔。
大奉朝乃是礼仪之邦,注重孝道。
这也是当初的狗皇帝,即便烦透了自己的太傅,也只敢将其派遣出去,不敢对其呵斥或者动手……额,当然,也是打不过的原因。当朝宰相王申即便冲撞龙颜,那狗皇帝也只是架空其权力,连罢免其职务都不敢。
“先皇说的话,自然算话。”
这个时候,赵阳看到,在天子殿外,好似有一道影子闪过,于是,他心头安定下来,问道。
“怎么?李爱卿可有免死令牌?”
李元吉微微一笑,摇头。
“微臣没有,但我这孽子,恰好就有一个。”
他将从李文凤手中拿出的令牌,看也不看,高高举起。
“陛下,先皇的话,既然算数,那这令牌上的字,可否能救下孽子的性命?”
他这句话,问的声如洪钟!
甚至已夹带微微不敬的意味。
但赵阳并未动容,仍然端坐在龙椅之上。
他招了招手。
便有一个小太监,躬身跑至户部尚书身前。
小太监抬起头,看向户部尚书手中的令牌。
当看到那令牌上的字后,愣了下,脸色很古怪。
好似……好似是在憋着笑?
李元吉瞧见这小太监的表情,皱起眉头。
旁边站着的两个御林军护卫,表情庄严肃穆,但仔细看,好似眼神也古怪。
就连站在周围的大臣们,此刻望见李元吉举在头顶上的令牌,表情也古怪了起来。
李元吉觉得不对劲,他慌忙将手放下,将那令牌摆在老眼昏花的眼前。
只看了一眼,骤然间眼前一黑,一口鲜血,就差点吐出来。
“这!这!”
他不知说什么好,表情惊恐。
跪于地面的李文凤,也直接站起身,慌忙朝父亲手中的令牌望去。
上面写着三个血红的字。
‘斩立决!’
李文凤只觉得一股浓重的羞辱感,涌至心头!
就在半柱香前,他被御林军从天牢带出,来天子殿的路上,那两位御林军其中一位,偷偷塞给他一块令牌,并告之他,‘这是免死令牌,你父亲已经安排好了一切。’
李文凤当然相信,这肯定不是父亲在害自己。
那么……
他将仇恨的目光,转而看向身边站着了两位面无表情的御林军。
“握草尼玛!你们陷害我!”
李文凤作势,便要冲过去!
两位御林军直接拔刀。
“大胆,朝堂之上,岂可胡来!”
这个时候,出乎所有人的预料,原本脸色大变的李元吉,竟是赶在众人前头,喊出了这句话。
他一把拽住李文凤。
李文凤生性暴躁,但却不敢对自己的父亲不敬,只得停住脚步。
只见李元吉拽住他之后,将之身子拉过来,竟是一伸手,就给了他一巴掌。
“孽子,还不跪下!”
李文凤愣住了,然后下意识跪下。
瞬间就老泪纵横的李元吉,也转过身,跪了下来。
他什么都不说,只是跪。
因他知道,此刻再多说什么,都已无用。
这一幕戏剧化的‘演出’,可谓是让始终端坐于龙椅的赵阳大饱眼福。
他笑的意味深长。
“李爱卿,先帝所说的话,可还算数?”
少刻前,同样的话,从李元吉口中问出。
此刻,同样的话,从赵阳的口中问出。
但现在,这话的意思,已经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赵阳一拍龙椅的扶手,站起身,指着这一对可怜巴巴的父子。
“既然先帝的话算数,既然先帝说要斩立决,那众爱卿们,谁还有异议?”
沉默。
长久的沉默。
李文凤豆大的汗珠落下,啪,落于地面。
他肩膀颤抖了下,刚张开嘴,想说什么,却被父亲悄悄拽了下衣袖。
李元吉知他想说什么。
他想说,这令牌是假的,或者说,这是有人在陷害他。
‘傻孩子,此刻你说啥都晚了,这一切都是被安排好的,你说令牌是假,那持有假令牌,当属伪造先帝遗诏的重罪。你说有人陷害,可证据呢?没有证据,一切都是浪费口舌。’
李元吉低着头,内心重重叹口气。
终日玩鹰,却被鹰啄了眼。
这,陛下,何时变得如此心思缜密?
这,还是以前那个只知道吃喝玩乐的昏庸帝王吗?
只不过,这满朝都是我李家的人,陛下又是如何瞒住所有人,将那令牌给掉包的?
李元吉斜眼,朝那两名御林军护卫看去。
这是两张生面孔。
李元吉暗自摇头,又将目光,朝四周望去。
众位大臣皆是面如灰土,只有站于殿堂左侧的宰相王申,眯着眼睛,脸色正常。
李元吉突然望见,似乎有一道黑影闪过,下一刻,殿堂之上的龙椅旁,有一个苍老的老人出现。
影卫,原御林军首领,当今大奉朝太傅,帝师。
齐书刑!
望见齐书刑出现,户部尚书李元吉的脸色终于苦涩起来。
于是,他便知道了,今天这局棋,他彻底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