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是你聪明

万鸣做事十分周到，来时已经备好了帷帽，沈千芷下马车后就戴上了。

当然，也不排除是顾晏舟十分周到的可能性。

沈千芷随着他去到了一个茶楼。

茶楼位置略偏僻，远远一看只觉不显山不露水的，甚至一眼看过去都可能会被人忽略。

进到里头才发现，里面装潢低调又奢华，处处透露着高端大气。

看万鸣熟门熟路的样子，沈千芷也大概猜到这一处应当是顾晏舟的产业了。

她默不作声地跟着万鸣上楼。

二楼深处的包厢，房门半掩。

万鸣恭敬地敲了敲门，“王爷，沈大小姐到了。”

“进吧。”

里面传出一道微低的嗓音，似是带着几分漫不经心。

半夏登时被惊得嘴巴微张。

王爷？里头的……是哪个王爷？

沈千芷顿了顿，迈步而入。

半夏连忙要跟上，却被万鸣伸手一拦。

“主子谈话，你也要跟着？”

半夏莫名，“这是我家小姐。”

“那也不行。”

万鸣板着一张脸道。

沈千芷步子一顿，转头好笑道：“无妨的，你且在外边等着我。”

“……是。”

半夏忧心地看着自家小姐进了门。

一转头，又看见了旁边一张脸冷的跟冰块似的男人，默默离他远了一步，在门口另一边守着了。

屋内。

沈千芷一进门，就看到了榻上坐着的顾晏舟。

他身上穿的还是方才在平阳侯府的那件衣服，只是衣角处沾了些不知是什么的污渍。

也不知他是怎么做到动作这么快的。

她前脚才出来上了马车没多久，他后脚竟然就已经跟了出来，连茶都煮好了。

沈千芷再一次在心里默默提高了几分对顾晏舟的敬意。

“拜见——”

收敛心神，她上前几步后要屈膝行礼。

顾晏舟却抬手打断了她，口吻随意：“不必多礼。”

沈千芷动作一顿，缓缓直起了身子。

顾晏舟随手指了指一旁的椅子，示意她坐下。

沈千芷步子沉稳地走过去在椅子上落座，宽大的座椅她只坐下三分。

顾晏舟不动声色地扫了一眼，没说什么。

两人并不熟络，也没什么好寒暄的，故而顾晏舟直奔主题。

“我派人快马加鞭赶去了徐州，那个姓刘的小将已经找到了，他愿意站出来作证。”

沈千芷眉毛一扬，脸上登时多了几分真心实意的欢喜。

怕自己太失态，她轻掐了掐指尖，没让这笑容太张扬。

她在顾晏舟面前总能感受到一种无形的压力。

是那种他卸去伪装之后，自然而然流露出来的压迫感。

哪怕非他本意，也总让她下意识绷着一口气。

沈千芷规规矩矩道：“多谢王爷出手相助。若非有您出手，只怕张将军这份委屈还要许久才能沉冤昭雪。”

拍马屁总不会出错的。

顾晏舟身子往后靠了些，流露出些许放松，让沈千芷紧绷的后背也跟着舒缓了些。

他抬眸看她，“别高兴得太早。只凭他一个作证，想要平反并不容易。”

“我相信王爷。”

沈千芷不假思索道。

顾晏舟下意识皱了皱眉。

从小到大在耳边这么恭维他的人太多了，流水一般的话术，他早就听得腻烦透了。

一抬眼，却对上了沈千芷无比真诚的一双眼。

莫名其妙的，他那口闷气竟然消下去了。

他讨厌那些人虚假的恭维。

但在她脸上，却丝毫看不见那种神情。

他来了点兴趣，眉梢似有似无地轻抬了抬：“因为张钧？”

因为张钧的托付，所以她这么无条件地相信他？

沈千芷摇摇头，语气里染了些并不惹人厌烦的聪明：“依王爷的脾气，若非有十足的把握，绝不会在人前透露。”

前世张钧平反，便是他在幕后操控一切、推波助澜。

今日他又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那种话，必然是有了一定的把握。

顾晏舟扯了扯唇，不置可否。

他又提起另一桩事：“今日在平阳侯府你被严晴针对，是受我牵连。”

她就知道是因为他。

平白无故的多了一个仇敌。

果不其然是男色误人。

沈千芷垂着眼睫：“我也并未受到什么委屈，王爷不必放在心上。”

“那是你聪明。”

顾晏舟实话实说。

顿了顿，沈千芷诚恳道：“谢王爷。”

她眼睫纤长，双眸低垂时眼下覆过一片浅浅的阴影，如画般的眉眼总在不经意间让人眼前一亮。

顾晏舟淡淡地别开眼。

“张钧待你很好？”

“……”

她根本不认识张钧。

沈千芷本意并不想骗他。

可初次相见时，如果不抬出张钧，他根本不会去听自己要说什么。

如果现在坦白交代事实，依这位晋王的性子——

张钧的冤屈他一定会继续洗清，但苏家的死活，他只怕是理都不会理了。

果然是撒下一个谎，就要用一千个谎去圆。

沈千芷没说话，只点了点头就又把眼眸垂了下去。

她尽量避免和顾晏舟对视。

这幅模样落在顾晏舟眼里，却只以为她是在为了张钧失魂落魄。

提起故友，他兴致也沉了下去。

他把手里凉掉的茶随手倒掉，“该说的已经说完了，沈小姐请回吧。”

沈千芷由衷地松了一口气。

她马不停蹄地站起身，正要告退离开时，余光却再次瞥到了他衣服上的那些污渍。

她忍不住开口：“王爷，您衣服上沾了些东西。”

顾晏舟低头，看见了衣角上那一块脏乱。

他不在意地点点头，“知道了。”

“那臣女告退。”

沈千芷毫不迟疑退了出来。

门外，半夏正攥着手紧张地盯着门口。

见沈千芷出来，她重重松了一口气，脸上终于露出一个笑。

“小姐，您出来了。”

沈千芷点点头，“回府吧。”

万鸣在一旁及时开口：“马车已经备好了，沈小姐。”

见沈千芷犹疑，他立即道：“是平阳侯府的马车，不会有问题。”

沈千芷这才放心地点了点头。

万鸣周到地将人送下去，一直送上了马车。

茶楼二楼包厢里。

裴熠不知从哪儿晃了出来，熟稔地推开包厢门就走了进去。

他端起茶喝了一口，刚进嘴就连声‘呸’着吐了出来。

“顾晏舟，你这茶楼收拾收拾早点关门吧。”

“没事做就下去跑几圈。”

顾晏舟没看他。

裴熠也不在意，自顾自地在一旁坐下，又摘了个葡萄塞进嘴里。

“我说，沈家那个姑娘，你还真瞧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