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你是他相好的？

万鸣拖拽的更加用力，生生将她手心勒出了血痕，整个身子也如撕裂般生疼。

沈千芷拼命挣扎，却根本无法与万鸣的力气较量。

被迫松开桌子的那一刻，她摔了个人仰马翻，狼狈不堪。

沈千芷红了眼，“臣女不敢欺瞒王爷！虎岭关求救当夜，张将军被人灌醉沉睡不醒，对外界之事一概不知！”

“消息传回京城，圣上震怒立刻就要处死张钧，连伸冤的机会都没给他留！”

“如今害他之人踩着他的尸骨登上高位，张钧却只能含恨九泉、死不瞑目！”

“如今就连他生前唯一的挚友，也要冷眼旁观纵容旁人欺他辱他吗！”

她一字一句似是沁着血泪般嘶喊出声。说到最后，哽咽的声音已经嘶哑。

如今三舅苏霄昱被关在宫中，苏家滞留京中人人自危！

再拖下去，不出半个月苏家就又要如前世一般被满族流放！

门外歌舞升平，门内沈千芷心如死灰。

直到万鸣将她拖到门口，她泣不成声彻底绝望，榻上的人却忽然叫停。

“慢着。”

沈千芷被万鸣钳制着双手，瘫坐在地上。

她双眼泛红，长睫轻颤，心底又涌出一丝希望。

张钧一案是两年后才被查清的。

她知道这件事的细节，可她如今的人力、财力和地位，全都不足以支撑她出头去查清真相。

放眼整个京城，愿意为张钧出头、且有本事为他出头的，满打满算也只有晋王一个。

苏家，甚至还有她自己的身家性命，如今全都压在了晋王身上。

顾晏舟起身，松松垮垮的外袍半遮半掩。

沈千芷本就抬着头，猝不及防瞧见了他小腹处若隐若现的凸起肌肉。

她立马转开了视线。

他趿着鞋来到门边，又纡尊降贵地在她面前蹲了下来。

饶是如此，他也比瘫坐在地上狼狈不堪的沈千芷高上一截。

顾晏舟眼眸微垂，居高临下又漫不经心地看着沈千芷。

气氛旖旎的包厢里，两人就这么以一个奇怪的姿势，怪异又奇妙的对视着。

“王爷……”

沈千芷被他沉如幽潭的视线盯得有些心虚，正欲开口，就被顾晏舟打断了。

“是谁告诉你，我认识张钧？”

沈千芷心底微微一沉，佯装镇定地依照她来之前想好的说辞回答。

“我与张钧是旧相识，是他说若日后他有不测，让我可以来投奔王爷。”

“何时相识，什么关系。”

沈千芷被他这话问的面色微微发窘。

她垂下眼眸，道：“臣女是沈家嫡女沈千芷，自幼走丢。流落在外时有幸与张将军相识，他曾帮过我许多。”

顾晏舟微微偏头，“相好的？”

他说话还真是一阵见血。

沈千芷没否认也没承认。

顾晏舟又问，“你身上有点功夫，也是张钧教的？”

沈千芷微微颔首，算是默认了。

身上这点三脚猫的功夫，是在山上时被师父压着学的。

她那时玩心重不想学，师父却说：“有朝一日我不在你身边，你至少也该有自保的能力。”

那时年纪小，她对这话不以为然。

总觉得师父无所不知又神通广大，理应陪在她身边一辈子才是。

就算师父有一天老了，她也一定会陪在她身边养老送终。

却从未想过，生离死别会来的那么突然。

那天她如往常一般下山去买粮食，半路被一颗野果子树绊住了脚，耽误了些功夫。

等她带着粮食和一兜野果子回来的时候，山上那座她住了十年的小房子已经被烧的面目全非。

那一剑从师父心口贯穿，一击毙命，她连师父的一句遗言都没听到。

野果子散落一地，渐渐也被废墟掩埋。

沈千芷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扛着师父的遗体走了那么久，又是怎么为她安置下葬的。

她失魂落魄下山后，遇到了一直在寻她的苏家奴仆，这才被带回了沈家。

顾晏舟察觉到面前姑娘的片刻失神，只当她是想起了与张钧的往事。

他又往前挪动了一步。

这会儿分明是盛夏，男人身上却如同冰窖般散发着丝丝凉意。

沈千芷骤然回神，想往后退，又被万鸣挡住。

顾晏舟伸出手，捏住了她下颌，强迫她抬起脸。

沈千芷被他捏的生疼，强忍着没出声，被他捏着抬起脸与他对视。

“害张钧的人，是谁？”

“张将军被赐死，他的副将却荣升四品。这些事，王爷难道就没起过疑心？”

沈千芷被他捏的说话都有些吃力。

她伸手攀上他的手臂，却半分都撼动不了他的力道。

顾晏舟睨着她，冰冷的视线带着审视。

“你有证据？”

“……没有，”沈千芷艰难开口，“张将军手下有个姓刘的，那晚他起夜撞见了此事，亲耳听到副将与人筹谋。”

“之后张将军被处死，他仓惶之下不敢揭发，如今逃回了徐州老家。”

顾晏舟瞳孔微缩，眼眸接连闪烁了几下。

片刻后，他终于放开了钳制着她的手。

沈千芷骤然得以畅快呼吸，伏在地上呛咳了好几声，眼眸泛起了微红。

顾晏舟却并未离开，甚至待她缓过来一口气后，又往前逼近了一步。

两人鼻尖不过咫尺间的距离，沈千芷呼吸都在发烫。

“这些事，你从何得知？”

沈千芷垂眸，躲避着他的目光。

“臣女不敢撒谎，也绝无恶意。至于从何而知……臣女也有自己的秘密。”

这就是不说了。

顾晏舟眉目一冷，下意识想抬手。

想到些什么，又放下了。

一直在沈千芷身后的万鸣却忽然出声：“王爷，属下想起来了！”

“沈家那个刚找回来的嫡女，是苏老将军的外孙女。”

他就说怎么觉得沈家嫡女这个名号既陌生又熟悉，好像最近才听过似的。

闻言，顾晏舟眉头一挑，也有点意外。

“你替张钧正名，也是想救苏家？”

沈千芷没否认，“臣女只是想一举两得。”

顾晏舟嗤笑，“便宜都让你占了？”

“……”

这话没法接。

事实确实如此。

沈千芷以为他还会再说些什么，不料顾晏舟盯了她片刻后就径直起身了。

“此事本王会去求证，若有半句欺瞒……”

“臣女以死谢罪。”

没等他说完，沈千芷抬头一字一句坚定道。

已经走到榻边的顾晏舟步子一顿，微微偏过头。

小姑娘衣衫被拖拽的有些凌乱，发髻也松散了，甚至刚刚哭过的眸子还泛着微红。

可就是这样一双红通通的眸子，眼底竟满是决绝。

顾晏舟转回头。

“放她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