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陆生

孟国，青州。

南裕县。

正值深秋，冷风萧瑟，初具寒意。

子时。

陆生披着件破旧的麻布外衣摸黑来到马厩，熟练地点灯持铲，将一旁的草料囤积到马槽之中。

直到马厩里那半大的棕马欢快地打了个响鼻，开始咀嚼起来后，陆生才歇了下来。

这个习惯坚持了几十年，这并非他岁数大了睡眠浅，闲的慌。

而是马无夜草不肥。

要是把马养废了，林老爷可不会顾及陆生这个奴籍之身呆在林宅多少年了。

毕竟原本他们这些奴籍，本就应该在这做一辈子，直到……死。

陆生抖了抖身子，将沾在身上的草料抖落，便径直回到屋内。

关上门，陆生身上外衣还不敢脱下。

无他，只因门漏风。

“亏我还是个现代人，混成现在这个熊样……”

不都说穿越开局就有金手指？

如今他已是年近花甲之年，却半点机缘没有，还是在底层摸爬滚打。

就是个最为底层的凡人。

“还是家里好……”

感慨至此，陆生从怀中掏出一柄烟杆，借着烛火，将黄铜锅里的烟丝点着后，抽了几口。

随着两股浓烟从鼻孔冒出，一时间房间中烟雾弥漫。

陆生的思绪也随之回忆起他的一生。

他本是一名社畜，日子忙碌但倒也过得还算凑合。

可却在一次下班途中，一辆失控的泥头车迎面而来。

再睁眼，便来到这个世界了。

来到这方世界多久了？

三十年？

四十年？

不，整整五十余年了……

准确来说，是五十二年零三个月！

换做其他穿越者，在这几十年光阴中，不说成宗做祖，雄霸一方，少说也该是个富贵人家。

但陆生……只是富贵人家中的一个马夫。

穿越那年，正巧赤龙翻身，全县大旱，百姓苦不堪言，而前身则被卖到林府做起了杂役。

从那时起，陆生便身背奴籍，一直呆在林府做事。

他也想过凭借前世那超前的思维在此方天地谋路，可他是贱籍。

封建王朝，阶级已经是完全固化的，上升的渠道几乎被封死，更何况他这种没背景的人。

且不说主家会如何处理他，单凭这个身份，便没人愿意相信他。

回想刚来那会，他也是那能说出“三年河东，三年河西，莫欺少年穷”的意气风发的少年。

只是三年又三年，他已然变成了如今老态龙钟的模样。

至今膝下无子，好在收两个徒弟，也能在死后给他收收尸。

算一算，这把年纪，他也没有多少年能过活了。

相比较其他人，他也是算得上是高寿老人。

陆生神情淡然，这些年来看过不少生死离别，吃了不少席，早就对老死之事看透。

甚至，还有些渴望。

毕竟这世道，实在是太难了！

陆生准备洗洗脸再次休息，明日一早还得去监督那两徒弟。

木盆装满澄清的井水，陆生的模样倒挂在其中。

他满头枯发灰白，脸上褶皱沟壑分明，还有些棕色淡斑，尽显暮年之态。

用手捧起水往脸上冲去。

很快，原本的水已然变得浑浊。

“看起来年轻几岁了。”

陆生借着烛光，幽默说道。

而就在这时，浑浊的水里似乎荡漾着几行小字。

陆生诧异，赶忙揉了揉眼睛，定睛一看。

果然！

【恭喜来到新世界！】

等陆生看清后，这行小字具象在空中，飞快地朝着陆生脑海中涌去。

刹那间。

一颗枯树蓦然屹立在他的识海之中，一股岁月的沧桑感充斥在其中。

其名——万寿树。

莫名的信息涌入，令陆生大受震惊。

正欲思索之际，陆生的注意力又被眼前几行大字勾过去：

【宿主：陆生】

【年龄：70】

【武学：无】

【可使用寿元推演功法。】

【当前所剩寿元：3年】

挂？

陆生掐了掐大腿，才确认眼前的一幕并非幻觉。

一时间，他呆楞在原地，眼眶不自觉湿润：“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老年穷……”

他收拾了下心情，准备好好地研究这个迟来的金手指。

“氪命？？？”

陆生蒙圈了，盼了大半辈子的金手指给了个这么鸡肋的？

你怎么不等我躺在棺材里等死才出现呢？！

三年！

他就剩三年寿元！

几息过后，万般无奈皆化为一身叹息。

氪命是不可能氪命的。

除非不是自己的。

陆生将注意力放在识海中那颗枯树身上，一时间捉摸不透。

无论他如何呼唤，而它始终毫无反应，犹如死物一般。

……

次日。

鸡鸣报晓，晨雾稀薄。

陆生一夜未眠，但生活还得继续。

他按例来到马厩前察看马匹情况，刚靠近马厩，瞧见眼前的一幕，他满意地点了点头。

徒弟张浩早早地起了床，已经在马厩里忙前忙后。

“张浩，怎么就你一人？李驰那小子呢？”

见陆生走来，张浩赶忙放下手中抱着的草料，一脸憨厚：“师傅早，他还在睡觉。”

陆生听后，脸色有些不悦。

他一共就收下两名徒弟，教他们饲马的活计。

别看马夫地位低下，但好歹还是个技术活，愿意学的人不少。

其中张浩同他一般，也是家中受难，被卖了进来的，陆生见他老实肯吃苦，才将其收下。

而李驰则不同，是他一个表亲兄弟的儿子，托他照料一番。

虽然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但本想着还是有点血缘的，培养下感情，日后也能给他养老。

可没想到这小子好吃懒做，并非是来真学本事的。

陆生径直走向屋内，拿起鸡毛掸子敲打着床褥，将熟睡中的汉子敲醒。

“狗崽子，还不起床。”

那汉子相貌一般，眼圈黢黑，似乎也是一夜未眠，被吸了精气一般。

“吵什么吵，打扰我和少夫人……”

李驰被吵醒，嘴中话语脱口而出，反应过来后，话锋一转：“老东西，要干嘛？！”

“你小子怕是得了失心疯！”

陆生怒骂。

活了这么多年，哪会不懂他脑子里在想些什么。

贪恋主家女眷，被发现怎么着都得被打断腿丢出府去。

见他还愣在原地，陆生语气加重，手上棍子招呼过去：

“还不去喂马？！”

见状，李驰悻悻离去，眸底带着一丝狠辣。

待到他走远，陆生脸色一沉：“养不熟的白眼狼。”

正准备离去，他注意到床角的一抹血迹，隐隐散发着精光。

“这是？”

陆生靠近查看，识海中那棵万寿树有了微微反应，紧接着眼前面板一闪：

【发现妖魔精血，可吸收滋养万寿树。】